我拎着纸凿走进会计培训学校,随意地在手里挥动,就像文玩爱好者在无聊地盘着核桃。来到四楼的培训教室,发现教室里竟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保洁人员在扫地。
“今天不是有培训吗?”我问那个保洁。
保洁闻声转头,一脸怪异地打量我,自然是因为我的手里拎着一把锤子,估计以为我是来修理桌椅的,说:“之前是有一伙人在教室里,也说是来听课的,不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讲课的,就陆陆续续都走了。”
“哦,看来今天的课取消了。”
她放下笤帚,沿着第一排桌子走,桌面上扔了一些”鳞通互惠”的宣传单和一些空饮料瓶,将那些东西全部收走,扔进一个垃圾袋里,忽然问我:“我看未必是取消了。”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她。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跑了。”
“跑了?”
“对,又一个项目崩盘了,最近几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已经见怪不怪。”她关心地问我,“你往里面投钱了吗?”
“投了一万块。”我撒谎说,是希望她能同情我,告诉我更多信息。
“看你年纪不算大,三十几岁,应该不到四十,对吧?找个班上,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总想走捷径,这年头没有捷径,只有歪门邪道。”
“你说的对。”我感谢地冲她笑了下,赶紧掏出手机给马鹏打电话。
马鹏好一会儿才接听电话,我忙说:“我在会场呢,怎么没人呢?”
“别提了,鳞通互惠崩盘了,我正想办法要回自己的钱呢。”他心慌意乱,都快哭了,“我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呢,要不回来钱,我的人生彻底完蛋了。”
“要回钱的希望大吗?”
“原来咱们铜城的鳞通互惠是假的,跟那个分布全国好几个省的鳞通互惠根本不是一回事。我们铜城的这个相当于山寨版本,其实就是几个本地人鼓捣出的,是一个给本地人玩的圈钱游戏,跟人家正牌的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正牌的现在也面临崩盘呢。”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组织的人已经跑路了,我们几个投资数额大的受害者正到处找呢。”
“怎么突然就崩盘了呢?”
“这事我没敢跟别人瞎说,我觉得可能跟我被警察带走调查有关,组织者担心警方因此盯上这个项目,所以赶紧卷钱跑路。行了,我忙着呢,先不说了。”他匆忙结束通话。
我朝门口走去,看见庞小雨和璐璐干洗店的老板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我问庞小雨。
“我姐非要过来听课,我是陪我姐来的。”庞小雨朝会场里看,不解道,“怎么没人呢?我们好像来晚了,培训课结束了。”
“就怪你姐夫。”干洗店老板抱怨道,“最近他家的那些破事耽误我多少时间。”
“你得感谢他。”我说,“不然现在的你可能会哭。”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看着我。
“鳞通互惠崩盘了,老板卷钱跑了,马鹏他们都快急晕了,正到处寻找那个老板呢。”
她们俩大吃一惊。
“你看吧,我就说不靠谱,你非不信。”庞小雨对干洗店老板说。
“我的天啊,差一点就栽进去了。”干洗店老板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人走到门口,身材高大,梳着板板正正的背头,像个老派的港星,探头朝里面张望,困惑道:“培训课结束啦?”
“还培训课呢。”干洗店老板说,“鳞通互惠崩盘了,老板卷钱跑啦。”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干洗店老板:“真的假的?”
“这我能骗你吗?”
“谭哥,你也打算投资鳞通互惠啊?”我认识这个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谭鲁。
“是你啊,我他妈哪是打算啊,已经投了。”他急道。
“投多少啊?”
“我的所有钱都投进去了,还借了很多钱呢,这事要是真的,我就算是倾家荡产。”
“这事确实是真的。”
“我靠,这不完蛋了吗?老弟你也投了吗?”
“我没投,正打算投呢,突然就崩盘了。”
“我得去要钱,要不回来我就离死不远了。”他转过身朝楼梯那边一瘸一拐地跑。
“你跟他很熟吗?”庞小雨问我。
“不算熟,前些年他因为开烧烤店借过高利贷,后来烧烤店倒闭了,到还账的日子还不上钱,老板就派我去要账,为这事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你以前是放高利贷的?”
“是,不过现在已经退出那个圈子了。你们去哪?我可以送你们。”
“太好了。”干洗店老板说,“方便的话就送我们回店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