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海平这么一问,严爱人突然意识到,她不能说,说了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优先动手的优势也会丧失。
她要杀了他。
事已至此,他必须死。
不仅出于自己的前途和女儿的声誉,更是出于自己的安危。
如果他被警察抓了,万一为了减刑供出荀德光的事,她就被动了——谁知道他手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证据?
要是他没被抓,她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看到警察找他询问机械厂老陈的事情。他已经疯了,会用同样的理由杀自己灭口的——枕边人,最容易掌握各种证据了……
毕竟,杀心这种东西,一旦涌起,就难以退潮。
总之,只要他活着,自己就有危险。
他必须死。
今天的事,关起门来,互相发完疯就行了,自己的事他们总归是没证据,万万不可衍生出更多的事,不要闹出更大、更不可收拾的局面。
至于其他事情,出了这个房间就会没事的,大嫂有句话说对了,谁也不会到处嚷嚷家丑的。
“我随便说的,就跟你随便给我扣的帽子一样。瞎编谁不会啊。你说我是杀人犯,我也说你是杀人犯。”
看白海平露出不屑的表情,严爱人知道自己唬住了他。
这时,包厢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是荀阳。
“小冬,你没事吧。”
今天这局,荀阳本来想在房间里陪着严冬,但她说,这件事她必须自己面对。
于是,他负责把门,陪她演完今天的戏。
不知是见荀阳进去了,还是见门开了,严敬人和杜俊芳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门,严夏和白冰洁紧随其后跑了出去。白海平也一句话没说,跟在后面走了。
严爱人整理了仪表,悄悄捡起地上的U盘塞进包里,搀扶着郝梅莲出门,一起离开了这间名为「安合」的包厢。
房房间里只剩下荀阳和严冬。
他关上门,快步走到严冬面前,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严冬身上的食物残渍,心疼不已。
刚刚房间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荀阳温柔地擦掉严冬脸上的奶油,紧紧抱住了她。
严冬在荀阳的怀里,小声呢喃着。
“我们在一起,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荀阳听到了,松开手,冲严冬笑了笑,伸手抹去她淌出的眼泪。
严冬回望着荀阳的眼睛,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但很快,她的目光飘向电视机旁的酒柜。
荀阳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向那个位置。
那个幽暗的柜门里,藏着一只默默注视的眼睛——闪烁着小红点的镜头,在黑暗中拍下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就像曾经严冬在黑暗中被拍下那样,冰冷无情。
54 暗潮
荀阳知道,对于家人的理解与改变,严冬已经不抱希望。她能鼓起勇气做这些,压根儿不是为了获得那些人假惺惺的道歉。相比她一个人捱过的无数长夜,迟来的忏悔没有意义——更何况,她最终连这个也没有得到。
除了能够刺激和放大白海平跟严爱人之间的矛盾,严冬今天做的一切,更多是为了他。
拍下今天的视频,或许可以成为给父亲翻案的证据。
达摩,孩子,金耳环,严冬和白海平的证词,严爱人和郝梅莲的反应,都是有力的说明。最关键的,是有关父亲失踪后是生是死,严爱人说漏了嘴。
刚刚站在门外,荀阳听见严冬用隔着一道门的方式,说出了有关金耳环的秘密。
那个困惑自己多年的问题——金耳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严冬用这种方式说了出来。
锁在门外的荀阳恍然大悟。她拒绝自己陪他进去面对困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指的不仅是面对家人,也包括面对自己,面对自己辗转难眠的秘密,面对她对他羞于表达的愧疚。
此刻荀阳终于懂了,他接近严冬的过程为什么那么顺利,她怎么就刚好走进了他的游泳馆,严冬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利用”,为什么会对自己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早就认出了他,更因为那对压在她“床垫”下整整十二年的金耳环。
原来秋游那晚,她喊来大豪,不是为了保护姑姑,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也明白了,那晚她要他信她,是什么意思。
她不要他做傻事,不要他犯险,不要他为了复仇搭上自己,不是要他遗忘仇恨,而是她要替他扛过仇恨,她要为儿时的“过错”偿还。
荀阳再度把严冬抱在怀里,此刻他们不再是假扮的情侣,而是暖冬的阳光下,一起收集蓝桉果壳的小伙伴——像蓝桉果一样努力顶开新的命运,忘不了过去的壳子没关系,只需要把它们封存在瓶子里,放在心里或阴暗或风景宜人的角落、遗忘或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