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差点被噎死,平日的高丽娟虽然难搞,却很少出口就这么呛。
一低头,发现地上还放了两三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包,心里咯噔了一下,情况不对。
雷明军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句话都没说。
林静只好也装作没听见,勉强笑道:“妈,你先休息,我去做早餐。”
逃也似地去厨房了。
没一会儿,雷明军也跟了进来了,看她叮叮当当地忙着,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妈和爸拌了几句嘴,要在这里住几天。”
林静很想说:她自己花钱买的房子,不用告诉我,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加大力气,咣咣咣在案板上剁肉末,高丽娟早上喜欢吃馄饨。
雷明军转身要走,终没忍住,生硬地问:你哭了?
“没有!”林静低头,“刚切了洋葱。”
雷明军顿顿,欲言又止,最后说:“我妈其实挺可怜的,咱们做小辈的,凡事多忍忍。”
林静心里冷笑:我还不够忍吗?!
嘴上却温顺地“嗯”了一声。
雷明军又等了会儿,实在找不出更多话说了,转身走了。
他一离开,林静就长呼了一口气,感觉厨房里的空气又开始流通了。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念头再次浮上了心头:嫁给雷明军这事,实在太仓促了些。
他们是相亲认识的。
林静她爸在她十岁时因为意外去世了,她妈受不了打击,当场昏倒,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
她一夜之间就懂事了,一直都是她妈的贴心小棉袄,唯一的叛逆是大学谈的那场恋爱。
属于她的“自我”突然长了出来,不仅因为这事和她妈翻了脸,挨了耳光,还不要命地从三楼的窗户往下跳。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最终还是撞得头破血流地回来了。
刘慧英不计前嫌,一句重话都没说,但转身就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几乎动用了她毕生所有的人际关系,一场接一场。
林静马上二十七了,花期说过去就过去。
那时的林静心如死灰,又理亏,木偶一样随她摆布,反正天下男人都差不多,嫁谁都一样。
第一次见雷明军时她是排斥的。
雷明军体格彪悍,话极少,眼神却异常犀利,看她像老鹰盯猎物似的。
饶是她已无所谓了,也还是被看得汗毛倒竖,末了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恍惚也有点男性的周正。
林静不是美女,但长得秀气,皮肤白皙,身段苗条,一双杏仁眼总是水濛濛的,时刻含着泪一样。从小到大她都不缺追求者,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相亲市场,剩白菜一样被人拔来拔去,挑挑拣拣。
当时她并没打算和雷明军有下文,这个男人明显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甚至有些怕他。
可架不住她妈刘慧英热心。
雷明军家庭条件好,自己也能干,退伍后没听他爸的安排,用所有积蓄买了十来辆卡车,拉起了一个杂牌运输队,现在发展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很能赚。
在刘慧英看来,雷明军能看上林静已经是祖宗坟上冒青烟了,哪容她拒绝?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婚事定下了。
雷明军这人也怪,他对这桩婚事不见得多热心,但也不紧不慢、锲而不舍。
林静最后被磨得不行了,两眼一闭,罢了,嫁谁不是嫁!
她和雷明军不过认识三个多月,婚礼就轰轰烈烈地筹办起来了。
雷明军的父母再当地也算有头有脸,光筵席就摆了五十多桌,热闹了整整三天。
林静累得腿脚抽筋,晚上还得应对雷明军。
雷明军身体健硕,脱下衣服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林静简直想退避三舍,亏得那会儿他还知道怜惜她。
现在想想,刚结婚那阵儿,雷明军对她还是体贴的,与她说话总压着嗓子,柔声细气,有时还喜欢逗逗她,看她脸红躲避,得了什么趣一样哈哈大笑,胸腔微微震动。
林静却害怕他的亲近,尤其当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且饶有兴趣时,她就无比心慌。
有什么可刺探的?她愤愤的想,他一体格健全、经济状况良好的大男人,拖到三十二岁才结婚,就没一点过去和故事?
过去就过去了,林静就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嫁作人妇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做贤妻良母的准备,处处体贴,事事配合,却一直都摸不透雷明军的脾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明军看她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回家的次数也越变越少,他总有各式各样的朋友和应酬。
林静从不抱怨。也不追问,低眉顺眼地做一个贤妻,帮他烫衬衫、煲汤、沏茶、洗衣服,任劳任怨,偶尔闻到他身上的女人香水味也装什么都不知道。晚上雷明军兴致来了,她也不反抗,弄疼了她就小声地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