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不是约在寅时之后老师那里吗?”
“可我想见阿初,现在就想。”说到最末一句,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声音轻了几许,更像是自言自语。
系统感应到今天有惊喜。原来就是顾汾一早站在这里等她。的确是桩惊喜。但感觉他们再这样你笑过来他笑过去的,就要变成两个傻子了。
“上巳节我不便参与,今日入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骑马出城可好?”
王熊着人递了帖子给她,邀她上巳节去他的行障。今天曲江池畔,将是一堆是非。她老师在,裴青瑶也在,恐怕就连裴微云都在。这哪是过上巳啊,分明是蹚浑水。
“不介意,我恨不能拍手叫好。”她心中雀跃,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到了中午,我煮面给你吃。阿初会不会觉得,这个节日过得有些寒碜?”
贺初弯着眉眼,“顾兄的面,我虽不敢期待,但也不觉得寒碜。”
顾汾笑笑,对那句“不敢期待”也不辩驳,带着她骑马出城。到了目的地,只见对岸四五间茅屋临水而建,两人牵着马,漫步在垂杨的树丛中,一路穿行。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被风一吹便开了,一朵比一朵娇艳,天边的白云卧在树梢,倒映水里,树丛里的黄鹂鸟时不时婉转歌唱。
到了屋舍,一个仆人也没有。顾汾换身粗服,取出一只背篓,“你在这里小坐片刻,我去山上采些蘑菇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像顾汾这样的公子,万一采到的是毒蘑菇,一顿饭的工夫,就将两人毒死了。想象她老师在结案时一言难尽的表情,贺初不放心地提议。
“也好。”顾汾点头。
上了山,贺初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全是多余,顾汾对蘑菇很了解,很快就采了满筐。两人坐在树下歇息,早些时候下了场小雨,还能隐隐嗅到泥土微湿的气息。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章诩被毒杀那晚,崔彻跟她也是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曲江池畔一定很轰动吧?有人落水吗?见到了裴青瑶,他一定很高兴吧?想着想着,她的神色逐渐暗淡,像身处的这座密林深沉了下去。
顾汾指指她的脸,伸手给她擦掉了泥印,“只隔了一天,为何阿初的笑容不一样了?”
贺初一怔。
顾汾道:“前日你每个笑容,我都记得。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初默然,她对崔彻的心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顾汾想,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这般黯然的,想必是某个她挟持不了、又无能为力的郎君吧,会是谁呢?
他笑笑,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送给你。”
那是一件旧物,并不是顶贵重,金簪的另一端以红宝石、蓝宝石、翠、碧玺以及珍珠等各色宝石为装饰,其中红宝石做成了桃实,十分生动俏丽。
顾汾为她插在发髻上,“我娘的东西,是她还没出阁时最喜欢的一件首饰,让我送给我想迎娶的人。”
贺初顿时目瞪口呆,这是戚夫人的信物,就被他随手给了她?而且他的意思是,她是他想迎娶的人?虽然知道顾汾对她的心意,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令她猝不及防。
顾汾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日后我会努力,我会让阿初笑得和从前一样,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此刻,一只麋鹿在林中漫步,空气中苔藓的味道和曼妙的花香笼着两人,绿意阴阴浓浓,暗暗昧昧,像极了贺初幽沉的心事,而顾汾却是这座林中唯一的晴白。
她的下颌陷在他的肩下,那里很温暖。他强健的心跳声咚咚传来,坚定又磅礴。贺初阖上眼,忽然有种心平气和填了进来,她允诺:“嗯!”
顾汾抱着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美好的身躯此刻就在自己怀中,一张粉颊就贴在他肩上。传说中她是那么一个乖张的人,可在他这里,她不是。那些传言就像这密林中缥缈的水汽,他丝毫不沾那些水汽,只拿一颗清明的真心去读她。而明月桥下的一面,她甚至比他想象得还要好。
“那我能不能托人向陛下提出议亲?若陛下答应,等丁忧结束,我便迎娶你。”他轻声问。
见她没出声,他无声叹口气,语气中有点撒娇的小意味,“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本来想晚点再跟你说,可惜就是没忍住。阿初,早一点晚一点,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分别,我对你心慕已久,你答应我吧。”
一听就是常常在戚夫人面前撒娇的。明月桥一面,她喜欢顾汾,也喜欢戚夫人。就像小时候,她喜欢孟小双,也喜欢孟小双的阿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