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是老师写的,上面还有他的签名、印章以及指印。”
贺龄唯爱崔彻的书道,从来大手笔收藏。就算不为贺初,一听到有崔彻的手书,被天然吸引了过来。
他静观片刻,露出爱不释手的表情,“的确是南雪的字迹。”
如果不是它被牢牢攥在他阿姐手中,他真想把它买下来。
他身后的几位郎君仔细辨别后,随之赞同。
齐妈妈原处看了一眼,淡淡道:“可这封婚书只有九郎和殿下的落款,却没有主婚人的。”
周围传来阵阵讪笑声,声音不大,不屑的意味却十足。
围观的人中,王熊离她最近,也想不屑地笑,却还是忍不住提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主婚人或为父母,或为媒妁。如果没有主婚人,等同于私定终身。你那婚书如同儿戏,根本没有律法效应。”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说话还是很难听。贺初想,她的确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人啊。
一则,没嫁过人。二则,没真正见过缔结婚约的种种往来和阵仗,且也提不起兴趣。再者,崔彻写婚书的本意,是为定情。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补未尝不可。她也没想到,今日需要拿出这封婚书啊。
“你若想死扛到底,不如现找一位身份尊崇的主婚人。”王熊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贺初思忖,无论是在茶花林,还是今日婚礼,新郎心系裴青瑶。她必须把这水搅浑了,才能让假崔彻露出马脚。
可谁才是主婚的合适人选呢?
她瞄一眼王熊。
王熊咬牙切齿,“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难道还指望我给你主婚不成?”
贺初:“……”
“只是目光所及,没、没想过。”
第103章 断指自残
王熊不合适,一则他不是长辈,二则他还不是王氏的家主。
贺龄也不合适,他虽是太子,但还有赖于世家的支持。
要说勉强合适,就只有她阿耶。可她阿耶不在,且就算在,又怎么能淌这趟浑水。
望不见尽头的人群,她举目茫然。
正为难着,有人朗声道:“阿九,吾来为你主婚。”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的出处,远远的,不知谁起了头,皆跪了下来,“陛下……”
崔彻的婚礼,太宗岂有不来的道理,那是年轻一辈中专为他排忧解难,又不蓄意找茬的臣子。可杏子坞不比安都,他来了之后,不便坐坐就走,宾客难免不自在,思来想去,不如明面上让太子代表,私底下微服来一趟。没人会想到,自然也没人会留意。
太宗走到贺初身边,用了些力道,才抽出婚书。
看到她的落款,眼神嫌弃地一避,“崔南雪就教了你几个月的书法,还教成了这样。这种老师不要也罢,以后别做他的挂名学生了。以免有人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吾还在,你哪来的那么多父亲。”
“……”
上一刻还是师生,转眼就不是了。人们想,还能这样?这也太灵活机动了!
虽然情形复杂,太宗不知道贺初为什么有这一出,可此时此刻,他心情很好。
这么多年,皇子争储是他第一烦心事,第二件就是他家阿九嫁人的事,没想到她竟然看中了天下第一公子,这等目光和雄心,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他想起最初要把阿九嫁给王熊,征询崔彻的意见时,崔彻那似是吃错了药、百般奇怪的态度。再想想阿九中毒未醒的几日,没有送回宫,而是一直被留在了崔宅。
现在想来,他们的确不同于一般的师生,只不过他和皇后,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
帝王不能干涉世家的姻缘,可如果两人彼此属意,又另当别论了。只是,旁观崔彻今日态度,实在不像往常,他是被人所逼迫,还是已经妥协了?
本朝难度最高的一桩姻缘,不声不响地竟走到了这里,阿九孤掌难鸣,为人父母怎么也得往前推一推。
他取出私玺,交给身边的内官,内官不曾有片刻的思考和耽搁,几乎立刻盖了上去。婚书仿佛被施了魔法,一瞬间的工夫就有了主婚人的落款。
“……”
裴氏家主和崔恕对视一眼,陛下这不是添乱吗?崔彻能同时娶两位正妻?两人正要说话。
太宗却抢先道:“崔大人、裴大人,历朝历代,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幸福也好、不幸也罢,所有人一辈子就那么过了,不过要是没有那份情投意合,一辈子也太难熬了。倘若今日参加的不是南雪的婚礼,吾见到的只是一位民女鼓足勇气在据理力争她的郎君,恐怕也会做这个主婚人。”
崔恕和裴大人同时想,民女?民女能这么彪悍!就没见过这般护短的人,还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不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