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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彻熄了烛火,轻手轻脚把她抱上床。
他压着她的身子,呼吸灼热起来,手指的关节摩挲着她茸嘟嘟的脸,他问:“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你会不会嫌弃,会不会觉得寒碜?”
她摇了摇头,与爱的人两厢厮守,她怎么会觉得嫌弃,觉得寒碜呢?
随着他的手势,她悸动着。不消一会,衣袍和玉带散了下来,她的眼神愈加空濛。
他忙中不忘伸出一只手,去抚她的脚腕。
她最初暴露在他面前的,便是这如生菱角般细腻柔嫩的足背,趾上染着艳色逼人的蔻丹花,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她忍不住望向他,但见他散下的乌发搭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活色生香。
她曾经问过他,他为什么那样懂。
他说,他比宫里头专门教这些的宫人都懂,她以后就知道了。
他对王熊给的那半丸药的药性十分精通。那晚,掰下一点让她服用,她便不痛了。
他说,并无玄妙,她以后就知道了。
如今她明白了,他是金缕台的主人。
他又将火热的唇移了上来,她一只手搭在床围的玉栏杆上,将花蕾般的舌尖交给他,两人吻在一起,百般纠缠……
忽然,他脑中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环垂髻,榴花衣裙,髻上饰有两条荔色丝带。那丝带在风中骄傲又快意的扬起,说不尽的明亮和娇俏。
该死,不管他多想知道那人是谁,但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出现?!
崔彻阖了眼,在脑中强行将那个身影拂去。
那人却回了头,和从前一样,既非裴青瑶,亦非贺初。
是一个小娘子。
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她的容颜,既熟悉,又陌生。粉嘟嘟的面颊糯糯的,像他宅子里的满园茶花,明烈似火,暗香浮动。
她用小指勾了唇角,食指扒拉着下眼睑,朝他做了个鬼脸。
是她!
她竟然是……
贺初另一只手也搭在了玉栏杆上,眸中闪出两点泪,被他啜了去。再滑入她的舌尖,被他们两人共同占有。
接着,她听见他体内的热血在咆哮,他在她的耳畔低低唤了一声:“阿宝……”
次日,他送她回宫。
到了长乐宫门,他才道:“我今日就回杏子坞。”
贺初一怔,昨日他只说要回杏子坞,却没想到这样急。
他这一行,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只要两人联手,就算鬼魅也要让道。
她目光明净,气度沉着,点了点头。
“那你先走,我看着你走。”他道。
贺初依言转身,踏入宫门。
崔彻凝望着她的背影,这一次,纵然她没有梳双环垂髻,没有系荔色丝带,他也认得她。
他不会再把她弄丢了,遗忘在某个他总也无法触及的角落。
从他被她那个鬼脸所牵引,到她像朵粉色山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总也忍不住地维护她、怜惜她,牵挂她,想把她牢牢拴在身边。一边百般嫉妒她身边的桃花,一边又对她生出了荒唐的绮念,每日都要精疲力竭地死死摁住,忙得不亦乐乎,一日过得如同一年。
他对她太快太快了,快到他后知后觉,快到他不知所措,快到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风流成性。
而现在,他全明白了。
不是太快,而是他。
她在清宁苦等了他很多年很多年,可他一走了之,从此音讯全无。就算洪水来了,有间屋子在水里泡了两个月,她也不愿搬家,她一直留在天狗街三号等着他。那时,她的名字叫贺宝。
他最讨厌的那个人,不是王熊、更不是顾汾,而是孟小双。
那厮明明还活着,却不肯露上一面。文弱,还常被人欺负。贺初为之被打落了一颗门牙,且从此愿意跟着辛叔苦练功夫。
他绝不会帮着贺初去找孟小双。他心想,孟小双,你且自生自灭吧。
却万万没想到,让他齿冷的孟小双,竟然就是他自己。
第101章 天地积阴
两个月后,小雪。
杏子坞宾客云集,今日是崔彻迎娶裴青瑶的日子。
贺初混在宾客里。
所谓,温则为雨,寒则为雪。小者,寒未深而雪未大。对世家这种极为讲究的府上来说,小雪这日,实在算不上是黄道吉日。可见崔氏和裴氏对这桩婚事急迫的心情。
想从这里带走崔彻,并不容易。其一,杏子坞是座小山,行马不便。其二,山底下是湖泊,需坐船才能到达最近的木樨镇。
平日里,它是依山傍水的人间仙境,可一旦涉及逃婚,总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贺初一边等新人出现,一边静待这场背水一战。
王熊也在宾客里,本来心情不错,心说,别看崔彻精得像只妖物一样,最终不还是逃不出崔恕及崔氏家族的手掌心吗?可远远看了她一眼,心情又莫名地糟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