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毅枫不仅没生气,反倒像乐在其中似的,他摸摸脸,醉醺醺地说:“你们女人出来应酬,不都这样吗?”
“你是没长脑子?”
“咋还生气了?”
闵语智向来不信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一套,世界上八十亿人,没几个是君子。她见这肥猪还要靠近,抓起盘子扔了过去,正巧砸在伍毅枫眉骨上。
“不识抬举的东西!”老肥男气急败坏。
“你说什么?”闵语智的双手蠢蠢欲动。
“你这种贱人我见多了!”
闵语智急火攻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加倍奉还!
得益于长期体育训练,她拥有发达的运动神经,于是,在眨眼之间,在她的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臂完成了拿起酒瓶、举到头顶、朝男人脑袋砸下去的连贯动作。
暴雨瓢泼,闵语智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餐厅的,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像无处投胎的孤魂野鬼。
衣服全部湿透了,紧紧贴在她每一寸皮肤上,昏黄的路灯在头顶忽明忽暗,冰冷的雨水把她手上的血迹冲得一干二净。
加害者,她想到这个词,通过控制别人达成自己的私欲;理解,她紧接着想到这个词,要理解别人的艰难处境,做善良的人,理解父母和兄弟姐妹,要以德报怨,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她看到老师站在台上大讲特讲,转瞬之间,老师的脸变成伍毅枫,像狼吞吃绵羊一样把台下的乖孩子吃干抹净。
“语智,你做得很好,关于这件事你没有错,不需要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道歉。那个小孩的父母交给我处理,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明白?”
她想起韩韫的话,想起柔道课上哭天喊地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平时到处惹人,别人都默默忍着,但闵语智忍不了,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小男孩哇哇大哭,回家还跟爸妈告状,说闵语智欺负他。韩韫一听,让柔道老师调出监控,确认错不在闵语智后直接跟对方家长对峙,甚至打了律师电话,就算闹上法庭也绝不道歉。
“语智!”
微弱的声音击中她的耳膜。
“语智!”
我的声音?
闵语智的身子僵住了,眼泪跟雨水在脸上混成一片泥泞。
她猛然转身,视线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雨帘,那个在镜子里看过无数次的身影正举着伞,朝自己狂奔而来。
26.青春回溯
母女二人紧紧相拥,巨大的伞面在暴雨中围起一片安全岛,在这免除了雨滴打扰的狭小空间内,悄无声息的转变正在发生。
“妈?”
闵语智像率先接收到信号似的,快速推开韩韫。她看到妈妈浑身湿透,妆花的可怕,一缕缕头发像细蛇趴在脸上,狼狈不堪。
“变回来了!”她直勾勾盯着韩韫,瞳孔在眼眶内收缩成一个点。
突如其来的转换让她措手不及,但同时,她也因恢复正常而无比庆幸。
韩韫揽住她的肩膀,“回家再说,我先打车。”
在等车的短暂间隙里,雨越下越大,脆弱的伞面像易折的荷叶在雨中飘摇。等二人到家,雨停了,庭院里的海芋随晚风轻轻摇摆,叶片上的积水“吧嗒”落下。
韩韫走进客厅,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她发现闵语智无比惊恐。
“他没死吧?”闵语智开口问。
“你怎么他了?”
闵语智抬手指向韩韫的袖子,上面不知道是血渍还是红酒渍。
“我用酒瓶打他,打完就跑了。”
“你没受伤吧?”
闵语智惊魂甫定,“我没事。”
“具体发生什么了?”韩韫话里有难得一见的温和,她在害怕,在顾忌,“要是你不想说可以暂时不说。”
“你先问问他!”闵语智抓紧韩韫的胳膊。
“问什么?”
“我怕我把他给——”闵语智咬紧下唇,快要哭出来了。
“你要真把他给,”韩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警察早把你抓起来了!”
“你问问!求你了!”
韩韫把湿漉漉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结,然后把西装脱掉扔在地上,掏出手机,拨通伍毅枫的电话。
“没人接。”
“再打!”
第二遍还是无人接听,韩韫又拨了余疏霖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常允儿的手机直接关机。她从网上查了餐厅电话,拨了过去,对方的回应是开车走了。
“开车走了?俩男的?”
“对。”刘梅梅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她在等晚班的人接替她。
“方便问一下怎么回事吗?”
“你是?”
“我是提前离开的那位女士的家属。”
“啊,她好像受伤了,我看她袖子上有血,我本来想上去问她,没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