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冷不丁问了这三个字,为什么怀孕?这个问题实在太好笑了。
“我一直都有男朋友,本来打算今天早晨跟他说分手,结果,怀孕了。”
薛丽璇的语气轻飘飘,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公众新闻。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为什么选我?”
“因为我们经历相似。”薛丽璇说完笑了一下。
相似?韩韫心头一紧,意识到薛丽璇说的相似并非“怀孕”这件事本身。
“他,出轨了?”
“嗯。”薛丽璇说着,低头整理裙摆,好像随时都要登台演出。
当初闵军泰出轨,韩韫曾恨过薛丽璇,甚至产生过恶毒的想法,比如今后也被心爱的人冷落之类的,可事到如今,听闻薛丽璇的遭遇,她只有怜悯,然后,她想到那件带香味的西装,说了好几次要扔掉的还没扔,今晚回家一定要扔了。
韩韫刚要开口说话,薛丽璇抢先说:
“不用同情我,也不用安慰,这都是我应得的。”
“话不能这么说。”
薛丽璇苦笑,微微低头看向韩韫,她今天穿了能当凶器的高跟,韩韫穿了平底鞋。
“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薛丽璇自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遂转移视线,聊起往事,“当初听说他跟你求婚,我哭了三个晚上,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你们离婚,后来我成功了,结果他说,再也不要结婚了。我们就这么一直谈着恋爱,中间也分分合合,直到那天晚上。”
韩韫知道“那天晚上”指的是什么,她在薛丽璇脸上看到了曾经在镜子里看过的表情。
“这个孩子,我会打掉。”薛丽璇摸着平坦的小腹,像在摸一只熟睡的小猫。
“你要不要再——”
“我要说的说完了。”
韩韫打算把话说完,薛丽璇径自转身走了,人鱼尾般的华丽裙摆在一片斑斓的光晕中消失无踪。
假如薛丽璇未曾出现,自己和闵军泰的婚姻会幸福吗?望着躁动的人群,从未想过的假设突如其来,她身不由己地陷入深思,假如薛丽璇不存在,闵军泰就不会变心吗?感情就不会倦怠吗?
或许,她想,导致婚姻失败的永远都是夫妻二人之中的其中一个,或一双,而非外人。
半个月后,薛丽璇再次出现在辰星,形如枯槁,关于孩子爸爸,她绝口不提。两年后韩韫才知道,她是薛丽璇有过身孕的唯一知情人。
“韩总?”
姜娜娜走上来,笑嘻嘻地打招呼,“跟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
“啊不是,那个,于总找您。”
韩韫没多想,跟她进了电梯,到了停车场。
“去哪里?”
“马上您就知道了,都是于总安排的。”
“大概位置呢?”
“我不能透漏,反正都是合法的。”
合法,这两个字让韩韫后背发凉,司机站在车门口等着,不知为何满面春风。
一艘白色游艇靠在岸边,暖白色射灯照亮了水面,俩西装男护送韩韫上了游艇,眨眼就消失了。她站在甲板上,双手拉紧外套。目之所及没有人影,海浪拍打船身,加上姜娜娜那句“合法”,她开始害怕。
古典乐从内舱飘出来,紧接着是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她转身去看,天边却传来爆裂的声响。瞬间,黑夜变为白昼,一丝丝,一缕缕,金色烟花点亮整片夜幕,如漫天繁星洒落入海。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烟花接连绽放,她的整个视野、整个身心都被璀璨的光芒填满了,能在船里看海上烟花就好了,她曾许过这样的心愿,时间是二十五岁生日当天。
人的一生,会多少次愿望成真?韩韫凝望夜空,忘了呼吸,这短暂、绚烂,转瞬即逝的烟火,和人类生命拥有同样的质地。
烟火的声音停了,最后的光亮被海平面吞没。
“韩韫。”于彬不知何时来到面前,他的头发被海风吹的乱七八糟,双手背在身后。
唰的一声,像有人划亮无数根火柴,海上灯火通明,于彬递上丝绒盒子,里面是被闵语智扯断的项链,售价人民币五十三万。
“你拿着。”像过年走亲戚似的,他把盒子塞给韩韫。
“这个不是——”
“送出去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送给你了就是你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请随意处置。”
韩韫鬼使神差地盯着项链盒,于彬解开西装扣子,单膝跪地。
“嫁给我吧。”
闵军泰的求婚场面闪现,就像恐怖电影里突然放大的可怕特写,韩韫惊叫一声,失去重心向后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