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后,又一刻停不的在那几亩田地里往返,每天的晚饭都是和爸爸随便兑付两口。
前段时间冯志国已经把水稻催芽拌种和水稻育苗都做完了,因为厂子里的单子要的急,所以冯清没有请到假,当时厂长承诺了等手上的三个大批量单子做完,就给他们放三天假,冯清盘算时间刚好可以赶上抛秧。
荒芜了一整个冬天的田野,会迎来他们每年最热闹的开始,家家户户都在这里忙碌,一块块水田被劳作的人靠双手双脚切割的整整齐齐,一条条狭窄而笔直的沟垄纵横交错,与水田天衣无缝的配合写出一个端正的田字。
吃过早饭后冯清和冯志国就带着秧苗下田去了,夏好像越来越近,天气回暖的很好。白天下地是体力活儿,只需要穿一件长袖就行,八点的时候晨风还有点凉。
冯清抱着水桶里面装着水壶和小板凳还有干活儿要用到工具,脚上的布鞋已经穿的很旧了,鞋底被踩成了薄薄的,总是会被石子膈到脚心,所以她走的有些晃晃荡荡。
田间劳作的人看到了忍不住打趣她和冯志国,姑娘家家的力气是小些,老冯你要让幺女儿少拿了些东西啊,或者找个女婿,你家冯清长的这么乖,有女婿害怕活儿没人帮着做啊,冯清会被他们打趣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于是她微低着头走的很快了。
冯志国把担子卸在田边和他们扯起了白话,要的嘛,那你们帮我们冯清介绍哈,不勤快的我们不要啊。
后面人说话谈笑的声音追着冯清的脚步随着风灌进她的耳朵。
她头一回恨自己不爱穿雨靴下田。因为嫌麻烦不方便,即使知道光脚下水对身体不好,但冯清还是习惯不穿雨靴做事。总觉得套着笨重的雨靴干活儿都不利索,而且她喜欢脚趾陷入稀泥里那种被紧紧包裹的感觉。
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什么,就是会觉得整个人都被包住特别有安全感,像把很多无处安放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憩停留的地方,不担心会漏会洒。
插秧比起打药水、掐虫、割稻子都要轻松一些,冯志国将苗子放到田埂上,他们再把一颗颗秧苗抛下去就好。
一上午的时间父女俩连腰都没直起来过几秒,好在田地不算多,不然累的够呛。中午的时候连饭都是在水桥边树下吃的,就着水壶里的热水囫囵吞枣的解决了这顿放,是实在累了就树下休息了会儿然后继续干。
在太阳回家的时候,父女俩也带着满脚泥踩在田埂小路上,两边水田大部分的秧苗,都已经抛完。冯志国走在前面挑着扁担和工具,冯清在后面拎着来时带的水壶和装有碗筷的大桶,深一步浅一步地踩在软和的泥巴上,和田里的稀泥不一样,它的触感是另一种舒爽,酸痛的脚像在被泥巴稳稳托住,轻软的缓解了一些疲惫,她满足的吁叹了口气。
到家后她在井边将腿上的泥巴,搓到皮肤都开始泛红才觉得洗的干干净净了。
劳作一天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这会儿冯清饿的有些前胸贴后背了,她从菜园里扯了把青菜又顺手摘了几个青红辣椒,见鸡笼新生了三个蛋也都拿了出来,青菜和红薯粉打汤做个主食就不同煮饭了,配合辣椒炒鸡蛋能把一大碗扎实的粉都哄下肚。
她掌勺冯志国就烧火,天黑透的时候他们也做好了,父女俩点了灯三下两口的就把饭给吃了,洗完碗筷后,冯清就提了热水去洗澡。一般换下的衣服她都是尽量洗掉,但是今天太累了,她只把内衣裤洗了,外衣裤子就扔在盆里泡着等明天起来再洗。
直到躺在床上,冯清才觉得身上的骨头缓过来了一些,其实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很多年,虽说习惯但还是会想,这真的是往后几十年全部的生活吗?按照这样的发展一直过下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往往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钟娴,可每次想到她又会觉得她们之间确实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即使她们心贴心,可依然有不可忽略的距离。
就像现在,即使拿肥皂搓了好几遍,她都觉得身上还有泥土的味道,那钟娴呢?她身上的书卷气能和泥土混合到一起吗?想来应该是不能,就算钟娴觉得能,那自己呢?不会觉得像是一张透着墨水味儿的纸,掉进了浑浊的泥沙里,被污染、玷污了吗?
冯清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又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别想这么多。
一清早冯清还在睡,就被冯志国敲门吵醒,她想起来今天早上爸爸要去打药水,只在床上呆了几秒,就立刻爬起来准备洗漱干活儿了。
家里几亩田的秧昨天已经抛完,地里还些活儿需要干还有鱼塘要顾,冯志国早上还要收鱼卖鱼,每天忙的脚后跟都不占地。冯清也心疼父亲,她发现这两年父亲头顶上白头发开始冒出来了,腰杆子也好似没有从前直,有时候挑完胆子要歇老半天,可她记得从前父亲两个箩筐挑满上面还要放着妹妹,走起来都轻快的不拖一点儿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