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澍酒一下子泄了气:“那还是算了,躲来躲去好麻烦。”
潘尚邻看了眼腕表:“到点了,我回家了,明天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老大待会儿会来,她来之前有事你找护工。”
商澍酒知道天塌了都不会让他延后自己下班的时间,“嗯嗯嗯谢谢潘哥哥”地把人送走,跟护工打了招呼让她不用管自己,自己“咔哒”一下锁了门,拿出手机打开了李漫浩的聊天页面。
删删写写,聊天框被数次拉长又缩短,从询问“姐姐你好点儿了没?”到“你还生我气吗?”,商澍酒都快把手机壳抠烂了,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只拍了拍李漫浩的头像。
意外的,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一个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界面跃入了眼底。
商澍酒慌张到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的按键,视频那头出现的那张脸略微苍白,神情有些许的憔悴,但眼神却和以前没有两样,整个人的精气神儿最聚集的地方并没有散开。即使被非法绑架到离家万里之外的地方,她也并没有因此恐慌或动摇过什么。
……不,也有一点变化。
李漫浩看向商澍酒的眼神就像是两人初见的时候,淡淡的、一扫而过的,最多的情绪大概也只是沉思和共情。但再往细微深处观察,商澍酒又能看到她眼底的迷惘和难过,李队隐藏起来的悲伤远比外露的争吵更让自己心疼和愧疚。
明明只是才两天没见到而已,商澍酒却觉得和李漫浩分开了有数年之久。
“我刚刚——”
“姐姐你——”
李漫浩的声音顿了一下,嘴角小幅度地做了下闭合的动作,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惯性的无奈和温柔,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商澍酒听着李漫浩自己都没察觉到还没来得及改变的习惯性的语调,忽然觉得自己思虑得一切都不重要了,隔阂自己会努力消除,欺瞒的事情也会慢慢坦白,自己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是想出院跟着她回国而已。
她抽了抽鼻子:“浓烟对人伤害挺大的,你有没有好点儿?”
“我没事,当时没有吸进去多少,检查过了。”李漫浩犹豫了一下,“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得厉害么?”
“疼,吃过药会好很多。”
短暂的寂静过后,李漫浩接上了开头自己想说得话:“我刚刚和……苏阿姨聊过了,她会送我回国。”
商澍酒站得时间太久了,后背受伤的地方疼得有些麻木,她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支撑自身的重心,才笑了一下,回道:“嗯,叔叔阿姨肯定在担心你,早点儿回去挺好的。什么时候走?”
李漫浩摇摇头:“不太清楚,应该是最近几天。”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互相静默地盯着镜头对面的那张在数日前还是朝夕相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
良久,商澍酒垂了垂眼睛,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对不起。”
李漫浩几乎是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一直堵在心中的郁气像被阳光穿透的雾一样消散大半,迅速转而化成了一个违背自己所坚持的道德观的想法——她想把小酒带回去,想和她像以前一样生活,不管这道歉是否真心。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把你绑来。居民楼爆炸的事也是我做得,因为小阿姨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就是打压提醒一下这个组织。但法律既然有规定,他们做错的事自然有正确的方法解决,我不该就这么动手剥夺他们的生命,这件事是我错了。还有张山的事,我也不该骗你,但我是在他对我图谋不轨已经动手的前提下才回击的……连防卫过当都算不上。”商澍酒神色认真,“李队,我说出来的话太轻,你可能不信,如果还有机会回国,我愿意接受调查审问的。”
商澍酒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语调就像是她问李漫浩要不要谈恋爱那天一样,飘忽、又隐约带着一丝不可忽视的热烈情感:“我好像从没对你说过‘爱’这个字,这个形容感情的字对我来说太腻、太沉,背上了就要负起一定的责任。但喜欢不同,兴起浓时,败于无感,喜欢这种感觉的浓淡与时长都不会让人有负担。我原先只是心动于你的品性,但经历了这么多,住在一起这么久……已经远远不是简单的喜欢了。”
“不,小酒。”李漫浩的声音将商澍酒的视线拉了回来,和她目光相对,“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但在我的观念里,我从没觉得你做得这些事情的本质是错误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理解。我们蹲守的据点里的那三十多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毁了不下十个家庭,如果这次行动成功被全部抓捕,判处死刑的可能性也很大,他们所有人都是死有余辜。我所生气的地方……是你漠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