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前不时有百姓围观,议论纷纷,但毕竟京城的百姓,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的连皇帝都见过,看到通缉令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即组成民兵小队,满朝寻找此人。
“太可恨了!恶毒女子,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卖国求荣!”
“听说她之前跟过朝廷好些工事,专门来搞破坏啊……”
“逮住就杀了她!”
“杀了她!”
人头攒动中,一辆马车停在人群后面,有人掀开了轿帘,凝望着瓦舍外墙张贴的通缉令,风吹起轿帘一角,只见靠窗看得到两个男子,他们面颊涂抹了厚重的深色粉腻掩盖原本容貌,但脸型尖细,前额较窄,鼻梁高且直,鹰钩鼻,单眼皮,异于汴京汉人的长相。
两人暗中手势沟通:小心。
其中一人手势回应:这次不能失手。
马车缓缓驶走,隐藏在人群中,向城中深处走去。
对面楼上阁楼窗边景观位,一水蓝色素净衣裙女子蒙面而坐,俯视看到马车行踪,起身离开,店小二端着茶壶上来续茶。
“客官可否再用些茶点呐?小店刚出了牡丹酥,甜而不腻,小娘子们都爱吃……”女子没回应,匆匆起身正要离开时,店小二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女子缠着布条的手指,女子突然惊声高声厉喝:“别碰我!”她的脸色刹那变白,举止间流露出一种无法名状的疯狂,桌上茶盅稀里哗啦被掀翻,周围食客都被吸引围观。
尖厉地瓷器破碎声和众人议论声攻击着她,女子双眼惊恐迷离,捂着头痛苦挣扎,像是有不存在的手在掌控她。
“小娘子?!小娘子?你怎么了?我去叫老板,你别害怕!”
店小二慌慌张张往楼下跑,女子挣扎着从地上爬到板凳茶台,却突然张狂大笑起来,双目涣散无神,向着背后大开的阁楼窗户一头向后栽了出去。
霓月和孙有虞天刚亮就去城外程寰老家了,既然京城找不到她,或许藏在老家也说不定,卫聿川去枢密院之前绕道先来了趟皇城司,汴京是皇城司的地盘,机宜司的人根本说不上话,卫聿川猫在皇城司高墙上,看着司中气氛紧张,陆续有皇城卒抓文人回来。
“季大人。”几个皇城卒恭敬行礼,季铎下马回来了,他直奔牢狱。
卫聿川跳下墙头,溜进了皇城司深处。
牢狱半地下,方型小窗投射着阴塌塌的日光,季铎进来后和狱卒商量着名单上的人,卫聿川趴在外面地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沿着一溜窗户打量牢中景象,东边不是牢狱,似乎是临时改制出来的住所,些许书生文人三两成群,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写着什么文章,看起来还算安逸,另一侧光景就大为不同了。
卫聿川摸过去时听到了被鞭打的惨叫声,黝黑地牢里闪着鬼火,墙边挂着一条条伤痕累累、抽筋剥皮的书生,有的已经半死不活。
地面流淌着昏暗的血迹,簌簌往水沟里流着,季铎烧了烧火炉里的烙铁,走到被悬挂的一书生面前,举起烙铁靠近了他。
“想起了多少?”
“我……我不知道……我跟她没有那么熟……”
“那你学艺不精啊。”烙铁狠狠戳进了书生胸膛。
“啊——!”
“你跟程寰不是同乡吗?她没跟你说过她的图?”
好家伙,本来以为你在查案做善事,原来你也在找。卫聿川感叹道,翻身离开了皇城司。
得加快速度了,所有人都在找程寰和她的图,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升起,卫聿川觉得程寰不像传言中那样疯批病态,若一个人混沌邪恶能清醒的做学问吗?营造的东西有价值才会引得众方争抢,若没价值,辽人还会冒险寻她吗?
一炷香之后,卫聿川来到了枢密院,他是第一次来此,大内宫城西北方的深宫大院背靠在大雨前的天空下,阴云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逐渐吞噬着最后一丝光明,四周弥漫着湿润的味道,卫聿川嗅了嗅气息,似乎又要下雨了。
侍卫审查了的腰牌和名帖,带卫聿川向枢密院深处去,卫聿川要找的是负责枢密副都承旨,一个能在枢密院里说得上话,同时也有权管理对外事务的官。
只不过卫聿川不敢保证副都承旨会不会见自己,一个陌生的、从边境偏远之地来的小小的谍人。
文房大门紧闭,里面似乎有官员在议事,侍卫推开房门进入通报,卫聿川望着空中逐渐落下的雨滴踱步等待,文房门露出一条缝隙,侍卫和李副都承旨悄声通报,李大人略有繁忙,刚要催侍卫离开,抬头往门外一瞥,阴云密雨的廊中门口,一年轻剪影在昏暗中思索踱步,当他迎着光亮转身向文房里张望那刻,李大人立刻拦住了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