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晌午刺眼的阳光睁开眼,卫聿川疑惑抬头,一只流浪的京巴狗哈哒着舌头乖巧蹲在他面前。
跪成狗了?!
卫聿川起身回看四周,天光大亮,房里门窗大开,帷幔乱飞,地板散落着郡主和卫聿川的衣服,女子已经不见踪影,满屋狼藉,只剩赤裸身体,裹着床幔的自己。
偌大的宅院人去楼空,没有守卫、没有祁国公和郡主、也没有马车和家仆……
一切像从未出现过,空中飞过几只黑鸦,卫聿川跑到空荡荡的深宅大院中,茫然惊愕。
英华街已经是废墟一片,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烟味儿,还有几只糜烂的鸽子尸体,破楼被炸的千疮百孔,一家当铺的招牌此刻就在脚下,被烧得只剩一小块,卫聿川赶到此地,一阵头晕袭上来,眼前眩晕模糊,昨夜那假郡主一定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让一让!让一让!”一行工匠从牛车上下来,驱赶着百姓,用木栏围挡着身后残败的亭台楼阁,准备开荒维修。
从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追了过来:“川子!川子!”
卫聿川按着他的头拎过来:“别到处乱跑!”
小桑黑皴皴的,嗓门贼大,油滑皮实一街头小混子,整日在街头游蹿,跟要饭的抢吃的,有次偷胡饼被人打出来了,卫聿川看他可怜,就拿了点药和板子给他固定了腿,给了点碎银,又帮他找了个郎中。
后来小桑跟了卫聿川好久,知道他是机宜司的人。于是隔三差五煞有介事给卫聿川提供情报,小桑的哥哥似乎曾经是哪个官员手下的谍人,多年前派出去再无音讯,小桑以他哥为荣耀,觉得自己早晚是个叱咤风云的大英雄,他认为每条情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大宋就会面临亡国危机。
“看看这个!我新截的!这两天城里总有鸽子飞,腿上绑着信儿呢,我看见有人到处抓鸽子,鸽子都快抓没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鸽子都快抓没了。”
小桑不散伙,又攀到卫聿川身上抓着他脖子在耳边神神秘秘:“川子,你不能信任任何人,只能信任我,大宋没我,迟早要完,你给我五两银子,我把后半截儿给你。”
他手心是坨脏兮兮的字条,画了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卫聿川戳他脑门,“大宋安危不会挂在一个字都认不全、鞋都丢了一只的人身上,赶紧回家去!”
“嘁,不要拉倒。”小桑撞了他肚子一下,撒欢跑掉了。
卫聿川顿感腰间一空,小桑把他钱袋摸走了。
算了,拿就拿吧,本来也是要给你的。
昨日当街凶案让整个霸州充满了紧张和肃杀,百姓零星在街上冒个头买点货,很快便钻回家了,这是北境要塞,战事频发的年代是兵家必争之地,和平岁月也会偶发险情,朝廷派了重兵驻镇,霸州城里驻扎着巡边府、皇城司特派巡边队、以及隐藏在霸州大后方的机宜司。
机宜司外墙是深灰色砖块砌成的高墙,平日很少有人来此,寂静的能听到脚步回声,路过的麻雀也都会被审视一番,但今日却略显嘈杂。
高墙外停着几辆不安的红骅,是皇城司的马,巡边使和机宜司向来不对付,而皇城司更是双方嘴里的臭狗屎,今日皇城司主动前来是为何?
卫聿川在门口搜完身,往深处去,赶到天罡殿前方时便听见里面传出激烈争吵。
身穿黑金裹边绣着暗纹的皇城司一脸嚣张,领头的是亲从官季铎,正大声质问着什么。
“护送使臣以往都是我皇城司负责,机宜司这次主办,英华街爆炸、祁国公被挟持生死未卜,我皇城司的人也伤了,若是让汴京知道,定会降罪边防,谁也脱不了干系!”季铎质问,论品级,他低面前的两名机宜官半阶,但皇城司可越过朝廷直接汇报圣上,仅凭这点足以让皇城司众人无视任何规矩。
“我司已派人搜捕全城,寻找祁国公。”机宜司一处管勾吴祥之说。
“你们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们肯定藏着事,隐藏线索不共享,机宜司又想揽功啊。”
“吴大人、徐大人。”卫聿川踏进来复命,众人立刻禁声。
“你怎么才来复命?”
“呃……出了点意外,龙璠郡主是假的。”卫聿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就一张,得省着点丢。
“你先退下。”徐慎朝卫聿川道。
卫聿川默默退下,来到了天罡殿隔壁房,关上了门。
卫聿川打量此房,来到最左侧窗边,摸到窗框和墙体的连接砖缝,掏出藏在后颈衣领里的细细长长的闻金,这样东西藏在他身上很久了,机宜司门口的守卫从来没有搜出来过,卫聿川塞进缝隙处,留了一头在外面,侧耳贴近闻金空管处,隐约偷听到隔壁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