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父病重,肖婉玉作为长姐扛起了家中所有重担,但奈何休沐时日短暂,她又要回宫了,临行前深夜,肖婉玉刚出府门,卫之江竟然已经在街口等她了,肖婉玉与他道别,卫之江却不分由说将她拉上马,送她回宫。
寒冬腊月深夜中肖婉玉的心与颠簸的马蹄同频砰砰直跳,卫之江送她到西芜殿侧门,递给她一把精巧的小匕首,“西夏的战利品,拿着防身,宫中和沙场相比是另一种险恶,你不用告诉我你在宫中为何职,不管你是宫女还是女官我都不在乎,我倾慕地是你这个人,哪怕是圣上的嫔妃,我也要娶你!”
肖婉玉惊愕中慌乱捂着他的嘴,黑夜中卫之江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我会想你,墨潭。”
墨潭是肖婉玉小名,只有肖家人这么叫她,肖婉玉看着眼前卫之江,一个出身边境底层的带兵打仗的将士,全然无自卑,散发着从沙场浴血走出来的人的侵略和果敢,丝毫不避讳对肖婉玉的爱意。
肖婉玉没有回应,她若踏出这一步,被宫中发现定是死罪,肖家如今落寞,她在宫中每一步都愈发谨慎,她是肖家长女,断然不会将自己一时之快凌驾在家人安危之上。
肖婉玉回到了宫中,继续每日处理奏折,宫外,在卫之江关照下,肖父挺过了最难捱的严寒冬日,春暖花开之事身子已痊愈,可仍旧没抵过朝廷的流放,死在了去往西北的路上。
肖婉玉回乡置办丧事,卫之江陪在身边打点一切,他也是来跟肖婉玉告别的,明日他就将带兵前往北境了。
丧家之痛和分别不舍一齐冲垮了肖婉玉,卫之江拥她入怀,承诺活着回来重新给她一个家。
卫之江奔赴前线后,战事白热化,宫中折子骤然增多,每次侍卫抬回来新折子,肖婉玉立刻冲上去从奏折字里行间查着可能与卫之江有关的蛛丝马迹,平静心绪被远在前线的人牵动万缕,肖婉玉常常彻夜难眠,待到卫之江小胜短暂归来,肖婉玉再也忍不住思念,溜出宫去,彻夜的思念和劫后余生的惊险用身体慰藉,落魄文臣世家叛逆长女和从底层杀出来的浴血将军就这样终于走到了一起。
后来卫之江几番周转,给肖崧在枢密院安排了一个小差使,肖崧每逢来信对卫之江崇拜都快溢出信纸。碍于女官身份,肖婉玉和卫之江只能见缝插针偷偷密会,没过多久肖婉玉发现自己已有孕相,幸好手下的女史都是黄花闺女,尚未察觉异样,卫之江又去了北境,每日宫中惊险只有肖婉玉自知,就在她以为要瞒不住时,宫中肺痨肆虐,肖婉玉也未能幸免,被送出宫养病时诞下了卫聿川,看着卫聿川温润红亮的面庞,听着他嘹亮的哭声,肖婉玉终于松了口气。
她写信给卫之江,说给孩子起名聿川,聿,意为书写用的笔,有记录传承之意,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无法相见的日子肖婉玉和卫之江用笔墨勾连起相思爱意,聿又意刚强,有树的意蕴,愿他将来有才华、有胆识,才思敏捷,睿智坚韧,像大树一样撑起自己一片天,像父亲一样守护大宋大好河山。
肖婉玉一边养病一边哺育卫聿川,她处理经世奏折、替圣批红是把好手,却不太会带孩子,狭小伙房转不开身,肖婉玉没留神一屁股把案板边的刚满月的卫聿川撞进了煤球堆里,肖婉玉手忙脚乱急的哭,小卫聿川掉在煤堆里打滚儿,把自己闹得像个黑猴子,咯咯笑,肖婉玉抹了把眼泪也被他逗笑了,冬日阳光洒入伙房里小卫聿川脸蛋,仿佛笼罩着一层圣光,世道纷乱,但肖婉玉觉得这孩子像个小灵仙,一看到他笑,似乎日子再艰难也能挨过去。
昔日的小灵仙如今已经蜕变成二十五的皮猴子,正埋头吆五喝六翻弄着肖婉玉那只巨大的嫁妆箱子,杂物衣衫横空乱飞,只为翻找那只金镶玉镯子。
“娘,我爹都死了好些年了,你咋不改嫁呢?!你可是内尚书女官,谁娶你祖坟都得冒青烟的!我要是出点事谁照顾你?舅舅也够那忙的,不过好几次走地府门口走,阎王爷都不收我,你说是不是冥冥之中爹在保护我……”
卫聿川翻出了那只和卫之江一对儿的镯子,真是名贵好看啊!诶?以前娘见不得自己翻她东西,今日怎么没拦着自己。
卫聿川迟疑回头,肖婉玉靠在床头面容疲惫困倦,双目却燃着被吵醒的愤怒和燥意,卫聿川一激灵,顿觉大事不妙。
“哈,娘,你方才睡着了啊……怎么不吱一声……”
咋整啊,上厨房炒俩菜吧!
卫聿川僵直着身体一脸赔笑从大箱子旁挪开,脚下打滑立刻绷直了身子站起来,这个地板可真地板啊!娘怎么还不打我,快点打吧,打完这事就当过去了,这种倒数灭亡的滋味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