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动郑大人,他反倒会小心翼翼急于自保,手伸不了太长,反正密报里夹着密报,陛下已然生疑,不必急于朝夕。
明日,送亲队即将入湖海关,他和秦宁须各归本位。前日因大雪耽误了些行程,队伍过关后不再驻扎休整,约莫七八日之后,途经赤州抵达尺州江河关,将玉安公主转交到东胡屠迎亲队手上,陆坦这个「送亲特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须立即折返赤州上任。
从此之后,天涯各两端。
想到此,陆坦莫名地焦躁。这小娘子太能折腾,又半点不肯听他的话。那日原本定好了辰时才会燃起的大火,卯时三刻便染红了半边天,他快马加鞭拼命赶过去,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之后周遭人仰马翻忙着灭火,他根本顾不上去挖什么金疙瘩,将她堵在那半堵残垣断壁之后,眼中密布的血丝恨不得将她映在他眸子里的倒影勒死,“秦遇安,你是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却仍是悠哉悠哉,“陆大人忘了?在围场东山,恶虎要出来了你都没跟我说,说是怕我提前知道了演得不像~”
都是托辞。她当他是同谋,却不与他同心。夜色渐浓,时间所剩无几,陆坦起身趿上鞋子,直奔西厢房,刚一推门便被冬葵的剑锋直指喉结。
大公子跑得太快,也不容人通报一声,不急兄连忙上前捏住女侠的宝剑,陪着笑脸一点一点往边上挪。秦遇安则歪在罗汉床上嗔道,“还不住手!冬葵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陆财神亲临,你怎能如此粗鲁?!”
说罢掀开盖在腿上的貂皮毯子,往里头错了半颗屁股,故作热络道,“外头冷,来,请君上榻~”
秦宁满心欢喜满面春风。原想着出塞是个苦差,结果路还没走到头,好事成双,先在三皇子那里得了一笔,又在皇帝义父家的金堆儿里挖回来两铲子。这小陆郎君真是福慧双修,怎么看怎么招人待见。
局促的气氛被秦遇安刻意的嘻嘻哈哈打出了几分活跃,可旋即便被陆大公子接下来的举止弄得骤然尴尬而紧张。
但见小陆郎君手伸向了领口,开始松起了扣子。
虽说这几日大家朝夕相处相熟了许多,言谈不必太多过拘礼,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秦遇安放下了大大咧咧的手,言语间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像陆兄那般讲究,外衣无须去除,但坐无妨…”
不说话还好,见她出了声,此人循声无言地望向了她,跳跃的烛光在他曜黑的眼眸中摇曳生姿,话音未落,领口盘扣已解开了两颗。
男色误人,冬葵目瞪口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刚想问不急兄讨些主意,却见陆不急如离弦之箭一般推门便飞出了西厢房。
冬葵下意识地追了出去,极为不满,“兄台这是作甚?!怎么也不拦一下你家公子!?”
不急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去拦?”
“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拦?!”冬葵一着急也不做什么「习武之人」了。
“我一个男儿郎更不能拦!”不急心慌气喘。
“岂有此理!”冬葵蹙眉,沉吟片刻,宝剑入鞘道,“也罢。反正近日我等都是男相,权当是自家兄弟来串门儿吧…”
鸡同鸭讲,不急张口结舌不知从何解释。「陆大人的贴身侍卫加书童在小陆郎君私会佳人时横加阻拦」,这等流言要是传扬出去,半生清誉就此终结~
隔墙有耳,秦遇安在屋里头听着,一声叹息,“你说好端端你为何非要搞这么一出…”
陆坦却无半分玩笑的心思,但见他除了外头的皂锦长袍,露出了里面一件不知是裘皮还是铁甲的直裰子,摁下领口和袖口的机关,又将这一层物件卸了下来。
秦宁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摆了摆双手婉拒道,“可以了,兄台宽衣解带到这一层已足见赤诚,再多着实不必…”
小陆郎君眉头微蹙,见她站起了身,顺势将那直裰套在了她身上,“这是镇远大将军吴大哥早先从回鹘缴回来的。”
薄如蝉翼,还带着些这男子身上的体温,隐约能摸出些铁甲脉络,穿在陆坦身上看着挺大,换到秦宁身上似又能变小,倒是贴身。秦遇安左右看看又上下摸摸,不禁疑道,“如此轻飘飘一件,能顶多大用处…”
陆坦指给她机关扣子,继续道,“虽是素衣的样式,内里却仿照穿山甲,轻可防毒针飞镖,重可敌砍刀冷箭,穿在身上护着五脏六腑,最起码不会伤到要害…”
有这么神奇?秦宁还是将信将疑,陆坦却抬高嗓门儿朝外头喊了一嗓子,“冬葵!”
冬葵后悔把大小姐一人儿扔屋里头,早就想扒门缝儿了,碍于观之不雅正抓耳挠腮,一听有人叫她,几乎是破门而入。可刚一进门,冬葵的目光就牢牢锁定在了大小姐身上的这件「奇装异服」上,其他都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