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看到秦宁唇角的戏谑,陈镖头偷眼瞄了下陆大人,但见那郎君神色自若似听非听,便接茬道,“公子见笑了,我等区区「鼠辈」,为了活命到处打洞也是无可奈何,多留几条退路而已…”
秦遇安有些乏,忍不住掩口忍着哈欠,她懒懒道,“陈镖头无需自轻自贱。天地之大谁人不是草芥,为官者也有抱头鼠窜的一天,你说是不是陆大人?”
陆坦:…
只能说做人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轻易造口业。昨夜秦宁暗讽人家小陆郎君「鼠窜」,反观她倒是不蹿,她沉稳得很,稳得次日干脆起不来了。
昨晚在寒风中疾驰了好一阵,借陆大人的乌鸦嘴,秦遇安当真着了风寒,周身酸疼浑身滚烫不想动弹。喜婶儿忙不迭地给秦宁端汤喂水,六神无主道,“这荒山野岭的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冬葵端进来半盆刚烧热的雪水,倒未像喜婶儿那般着慌,“大小姐身子不弱,已然吃过药了,休息半晌定能康复如初。”
喜婶儿眉头仍旧紧锁,“你那些药丸子都是把人弄死的,何时救活过?早知如此真应该听秋葵的,不该乱跑…”
一提到秋葵,冬葵头皮发紧。此次大小姐出门遭到秋葵强烈反对,此时她若把病怏怏的小姐送回去,那秋葵能念叨她三年,再说那岂不是坏了小姐的事。
于是她连忙道,“那可不是我的药丸子,那是史郎中给小姐备得药。东家只是忧思劳累过甚,修养几日便好了,再说,这里不比那四面漏风的马车强?”
这倒是句实话,此地向阳背风,冬暖夏凉,昨夜众人睡了出京都以来最为踏实的一觉。老实说,此时冬葵最担心的并不是大小姐的身子,大小姐焉是那等风一吹就倒的人,她担心的是陆大公子。
陆大人说得是有要事在身须先行一步,现在若是因为大小姐耽误了行程,那可如何是好。
仿佛感知到了冬葵的心事,秦遇安撩开了眼皮,嗓子有些沙沙的道,“你莫要胡思乱想,咱们知道了陆大人如此多的机密要事,此时他宁可将我杀了灭口,也不会将我赶回去…”
闻听此言,冬葵的手不禁压上了剑柄。赶巧了杨先生过来找喜婶儿,后面跟着小陆郎君,两人面面相觑,陆坦颇有点不忿,“本公子可是那等小人?”
秦宁可不管陆大人是小人还是君子,听到外头一阵热闹,她又撩了下眼皮,原来是那几位郎君在外头擒到几只山鸡,拿回来交给喜婶儿料理。
这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哪里寻到得山鸡?这要是放在平时,秦遇安高低得出去凑个热闹,可今日她只喃喃地嘟囔了一句,便又歪回了貂皮毯子里。
陆大公子看了看木榻上那缩成了一团的小娘子,略微迟疑,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薄薄一层汗之下仍旧烫得冒烟。若换做平常,她根本就不会让他碰到,如今整个人懒洋洋得没什么精气神。
见陆公子的神色晦暗不明,冬葵又念了一遍进过药了,陆坦颔首,未再多言。
路是赶不成了,秦宁这一大天过得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不过好在一个怪梦也没做,兴许是那几丸药有镇静作用,也可能是她终于可以暂且卸下「公主」的假面,落得个心安。
石屋内光线昏暗,恍惚间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有人给她翻了个身,拉过她的右手腕子来给她诊脉。
秦遇安悠悠转醒,待她看清楚来者的面容,「咄」得一声从混沌中立刻清醒,横眉立目道,“你这老匹夫!不是说行走天地之间只听我一人的急召吗!?我何时唤你来了?果然赌徒之言一个字都不可信!”
将眼前这位身高不足五尺,年岁已过五旬的干巴瘦老头儿惊得一哆嗦,一手轻抚着胸口,把着脉的另一只手却没松开,“来都来了,容老朽将你这脉相诊完~”
来者正是有江湖药神之称的须弥真人史郎中。
但见他深深浅浅地一通号脉,浮浮沉沉地一番斟酌,收手回来,捋了捋下巴颏儿那缕稀疏的山羊胡,笃定道,“偶感风寒,无甚要紧,最迟今夜烧也就退了…只是你气血瘀滞神思纷乱,才会招致风邪入体,老夫为你配几丸疏风安神的药稍加调理,等热退了开始服用,半月即可见好。”
这老者说起医理来头头是道眉目当淡然,可一放下小药瓶,便开始坐如针毡不自在了起来。秦遇安也没那么多客气,皮笑肉不笑道,“我还有些女儿家的带下之症想请教神医,请陆大人暂且回避一下…”
方才秦宁那一声「老匹夫」吼出来,一行陪侍便自觉退避三舍,唯独小陆郎君岿然不动。现在秦遇安明明白白地下了逐客令,他依然脚下生了根一般,就是不挪地方,反而振振有辞道,“反正陆某迟早也要为人夫,提前受教些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