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方才瞥见他黯然转身她忽然有些心酸,真是幼稚,也不想想陆大公子岂是那等吃亏之人。
也罢,活在当下固然美妙,可若想快活地活在当下,那就少不了未雨绸缪。
回京之后日子注定不会太平,想见到秦宁活着回去的人本就寥寥无几。秦遇安拧着眉头开始复盘,“秋日时节你返京途中遭人暗算,定西王不止一次说下毒之事与他无关,那「棺材童子」十有八九是太子那边的人。”
加上叛军此行的目标是直取胡屠,那「造反」基本就能确定是太子一党的手笔。陆坦三番两次搅了太子的局,秦遇安是帮凶,回京后孙皇后和东宫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想到此处,秦宁想起来一事,“冬葵上山疗伤的事他们应该早就得了信,为何非要掐那最后的时间点?”
小陆郎君唇角扯出了一丝冷笑,“太子殿下行事向来讲究「杀人诛心」,就是要人尝到「咫尺之间失之交臂」的痛惜感,方才称心…”
想来也是后怕,那棺材童子虽然身量与小羊毛儿形似,但心机分明就是个不惑之年的汉子。亏了羊毛睡觉警觉,大公子送她的那支短弩时刻不离手,在被人掐断了气之前扣动扳机正中歹人的右眼,方才捡回了一条命。
想到此,秦宁对那变态说不出的厌恶,“你还非要将那恶人的尸首运回京都,所谓何故?弃尸荒野喂秃鹰都不为过。”
“太子其人,你还是不够了解,在哪儿吃了亏,他便要在哪儿找补回来,事后加倍奉还。棺材童子此番折戟,他的人焉能白死一个。”
“他还想怎样?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难不成他还敢捅到陛下面前?!”
“大小姐,”陆坦捏了捏她的肩劝她息怒,“他在塞北早就造下了声势,说是玉安公主「不仁不义」,众口铄金,到时候陛下信谁还真不一定…”
一头是自己嫡亲的儿子,一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干闺女,孰轻孰重自然不必言说。
秦遇安没了脾气,顺着陆坦给的线索往下捋,自言自语道,
“按现在的情势,不可能再搞沿途刺杀那一套,毕竟崔大都护那么大张旗鼓地送我那车队出城,在大塘自己的地界再出纰漏难免让天下人笑话…你这几件差事办得深得圣心,回京皇恩浩荡无可撼动…我这过了气的和亲公主再无状也罪不致死,参我有何用处?就为了当着陛下的面骂我一通泄愤?…费那个力气岂不是蠢…「杀人诛心」,我还剩什么可诛?难不成…还是我的大广苑?!”
第94章
送走秋月迎来春花,归来反倒一贫如洗了。秦遇安舍死忘生折腾一路就大广苑这点奔头,这下子被精准拿捏。
败在年轻,不识江湖险恶。陛下是将苑子许给了她,可人家可没说出使塞北就只安排了和亲这一件差事,给了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有没有那个本事接得住。
要带冬葵去疗伤时,秦宁曾忐忑,既然要在尺州逗留那许多日,用不用上书朝廷请示一下她那皇帝义父?陆坦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说大可不必。现在回想不由得笑自己天真,她这一步棋已然走完,不能说是个弃子,也大可以束之高阁,陛下根本就不会在意她何去何从。
除非她还有用,除非她尚在局中。想到此处她心中一凛,转过身盯着陆坦的眸子,疑道,“小羊毛遭暗算之事,不会也有你的份吧?!”
知道驿馆里那位是假玉安者本就为数不多,自「小鬼游街」后,秦宁就将小羊毛护起来养着,能探听到她消息的更是凤毛麟角,全部知情且有利可图者,小陆郎君首当其冲。
艳阳之下,这郎君的眼眸闪耀如同淡金色的琥珀,他先是诧异,继而叹道,“秦遇安,就算再无计可施,我也不会打一个孩子的主意,更不会拉你下水,不顾你的安危。”
也是,他早就知道冬葵提前动身上了山,若真想卖了她们,又何苦等什么「三天大限」,多得是时间一网打尽。
陆坦蹙眉,他一度也认为秦遇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没想到李垚如此狠辣,借一个孩子之名做噱头,将北上所有腌臜事一股脑都泼到了秦遇安身上。
不过也好,有失亦有得,借着平叛的由头,北疆都护府的设立比预想中迅速且顺利了许多。
秦宁看着一潭碧水漾出粼粼波光,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而为,我就不信我们家祖传的这块地皮它就回不到我手里…”
小陆郎君璨然一笑,果然能打动这小娘子的只有房子和黄金,亘古不变。
秦遇安正当兀自盘算着归去后的应对之策,但见陆坦那厮贼乎乎地靠近,扣住她的肩头将她圈了过去,“既然风雨同舟,那微臣势必得分享给殿下些许「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