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趟远门,他竟随身带着她的卖身契,小阁心底一寒,正待要哭诉,陆大公子早没了耐性。
“你要说什么?说你对我一往情深?你忘了你在李垚面前是如何说得了?你不是钟情于我,你是钟情于每一个能带你向上爬的人,如果有人现在能马上给你个承诺,你肯定立刻对我无话可说。还是你想说秦遇安心如蛇蝎?再如何她也从未舍我而去,还要怎样?”
秋葵特意没跟大小姐和冬葵出去,专门留下来听墙根儿,她烦小阁不是一两天了,她倒要看看此事陆大公子要怎生了结。
一席话听下来,秋葵不禁冷笑,谁说男人分不清娇滴滴与贱兮兮?这不一个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吗?
他们喜欢女人们对他众星捧月,「备选」的女人越多越好,对于她们争斗与猜疑,他们熟视无睹甚至甘之如饴。可一旦「备选」的变成了他们,立刻就爱憎分明了,还不是利字当头。
不急跪在一旁没敢起来,听闻此言彻底低下了头。他从小侍奉于大少爷左右,深知大公子的性子,他若真恼了一个人,绝不会大吵大闹,而是一眼都不再想看,一句话都不再想说。
小阁上山之后苦苦哀求让她见大公子一面,不急早就跟她说了央求也无用,从东胡屠回来,大公子再不想见她,可终究念及从小一起长大,松了一下手。
也好,也算有始有终。
接下来秦遇安终日与大空元君作伴,日出打坐参禅悟道,日暮静玩丹书早早睡觉。冬葵日日飞檐走壁明察秋毫,连一只陌生的鸟都休想靠近秦宁半步。
尺州进入了战备状态,香客们暂时被禁止上山,可秦遇安并不信这仗真能打起来。
若真打起来了,那就是陆通判的失职。这些日子杨先生俨然成了他的全职军师,秦宁陪冬葵上山养伤这段时日,杨宜简一直待在赤州小陆郎君左右给他出谋划策。
皇帝陛下赐他尚方天子剑北上,可不止送亲这一点子事,陆坦此番肯定是来搅和的。
不知不觉光阴已滑到了十多日后,夜幕低垂,秦遇安正在与冬葵秋葵秉烛夜话,不急通报了一声,陆坦推门进来,“这早晚了还不睡?”
冬葵直接出门去跟不急兄炫耀起了她新置办的短刀,秋葵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施礼道,“大公子今日早了些。”
秋葵对小陆郎君的态度好了点。上山后,每日无论忙到多晚,这郎君都要过来看一下大小姐,常常甲胄都来不及换。
开始是借着「胸口受伤」的由头前来探望,之后没了那么多虚词,而且每次都要在灯下细细地看清这小娘子的容颜,像是生怕被人掉包了一般。
今日不但早,还换了身深灰锦缎常服。数日奔波,陆坦清减了些,颜面上的棱角越发分明,他端起罗汉床矮几上的茶盅,抿一口道,“明日收拾行李,准备轻装返京。”
秦遇安抬头,星眸流转,“都办妥了?”
陆坦颔首。
长久以来,北方诸州远离朝堂,各自为政。京都大元们的手伸得很长,加上当地门阀望族也不甘示弱,时日一多逐渐如一盘散沙。无事的时候显不出来,有事的话恐怕一个都派不上用场,隐患重重。
此番陆钦差北上,主打一个不破不立,说明白了就是陛下要重塑北方格局,将权力核心牢牢把握在天子手中。
青龙州反了,反得不是大塘,打出的旗号是「活捉玉安」,借机北上。路过白虎州等其余北方几州,各州府节度使态度暧昧,未加阻拦,却也无人加入。
无人抵抗自然也谈不上杀戮,只抢了些民脂民膏做粮草,叛军畅通无阻地抵达塞北三州,池州不必说,赤州在陆通判的授意下也放行,叛军就这么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地捅到尺州了。
春日将至,与尺州一关之隔的东胡屠,大汗库若干的心情却未见多灿烂,和亲一事看似「双赢」,可到手的美人却实打实地飞了。
想起去年秋猎,他在大塘围场对着陆坦是怎样一番嘲讽,现在全然反噬。听闻塞北内乱,这陆通判居然第一时间派人送信过来让他配合联手,大汗意懒情疏,“「父皇帝」的内政,孤这个儿皇帝怕是不好插手…”
其实他是在观望,陆大人的书信送过来的同时,别方势力也私下与东胡屠通信,话里有话地要他按兵不动,旨在帮大汗出了这口「夺妻之恨」的恶气。
面对库若干的不作为,陆坦倒也不恼,不再理会库若干,静观其变。
数日之后,果不出陆大人与杨先生所料,与尺州乡绅门阀会师后,叛军浩浩荡荡,杀破江河关,直奔着东胡屠而去了。
第9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