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是几声枪响,随后,什么东西砸落到地上。
眼前的光被高大的身躯覆盖,迟悦一侧的手压在脏兮兮的墙上负担起许凡心身体的重量,她喘着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保镖及时赶来,蹿到许凡心另一侧,接下他的胳膊,扶住他,带着他们逃出了潮湿散发腥臭的暗巷。
不远处,他们来时的车闪动着微弱的光芒,灰尘纷纷扬扬,眼前忽明忽暗。
迟悦干咳几声,抬手,边抹干净脸上的泪痕,边转脸看向许凡心,“不准睡,你不准睡,听到没有。”
许凡心微微敛眸,额头都是汗,喉结一滚一落,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却还是偏过头给了她一个很轻很短的微笑。
身后的那群人被打倒在地,许凡心倚着保镖的肩膀,本想跟她说“没事”,可还没开口就止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才擦干的泪再次夺眶而出,迟悦扬起脸,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下来。这并非她本意,可许凡心却用那只搭在她肩上的胳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红着眼睛去看她。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此刻,不论他回答“好”,或“不好”,都很残忍。从枪击现场到车上的这段距离,时间无疑是另外一种折磨人的东西。
砖砌的粗糙墙面上贴着看不懂的当地告示。好心人边抱着头往房子里躲,边大喊着提醒:“趴下!趴下!”
逃离一片狼藉,坐上车的时候,许凡心的衣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迟悦不敢再碰他,只用自己的外套将他包住,边止不住地落泪,边看着飞速略过的街景,祈祷车能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在周围人的簇拥下,许凡心被医生接走。
门关上的瞬间,迟悦虚脱地半蹲在地上,手控制不住开始颤抖,摩挲着衣服上的血渍,与他的过往时光像走马灯在脑中闪过。
记忆中的许凡心,不是会沾染这些事情的人。他美好,自由,对她温柔。
如果不是遇到她,他也许不用从家里搬出来,独居在异国这样一个空旷的房间里,一副被全世界都抛弃的可怜模样。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家里给了他优越的条件,明明对外人永远冰冷礼貌,却在面对她的时候会自然地撒娇吃醋,像小孩子一样,陪她玩,陪她闹。为她做一切能让她感到快乐的事,不问任何理由,仿佛只需要她存在于他的世界,他就会感觉很快乐。
许凡心把她视若珍宝地捧着,总是把最柔软的一面留给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和占有欲,却并不会真的强制占有她。即使是不认可的事情,他也不去说教,只会想方设法地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永远都会尊重她的意愿,哪怕他明明不愿意分手,他也还是顺着她了。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注意到迟悦坐在地上,男人走到她身侧,“我扶您起来吧,地上凉。别太担心,许先生他不会有事的。”
“他怎么样了。”
迟悦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这句话绞的很紧。那些冷静,自持统统被她丢到了一边,什么“别担心”,“他不会有事”,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很害怕,她害怕他睡过去,害怕他有任何闪失。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愿意承认,许凡心早就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入侵到了她的心里,然后慢慢地,占据了更多的位置,一寸一寸,越走越深…
所以,其实他愿意放手,是她在频频回头。
什么生病他会出事,什么不想看见他难受,统统都是借口。她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对他的在乎,透彻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往外涌。
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迟悦知道,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走,走不掉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窗外一道银光,随即雨帘如瀑布,从天而降。
几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陪着迟悦一起等在外面。他们没把许凡心送去医院,而是直接带回了别墅,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扇常年紧闭的黑色大门,原来是间医疗室。
手边是赵妈为她准备的水和一些巧克力还有糖果,迟悦瞥了一眼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只觉得有些好笑。自然是没心情接纳这些照顾的,抬手戳着自己的眉心,指腹的温度像是穿透皮肉直直钻入脑中,她开始复盘晚上遇到的事情。
迟悦依稀记得自己刚挂电话,一个身形是男人的黑影就从眼前的暗巷闪过,手里抱着一个白布裹着的东西,像是刚接了货的人,形迹很可疑。
男人跑进隐蔽角落的时候往她这看了一眼,在她微惊的视线里,冲她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然而还没开枪,男人就突然被一道大力将手里的枪打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