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薇看着明礼,表情逐渐困惑。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搞不明白喜欢的由来,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此刻自己看着明礼竟然好奇多于恶意。
她发现记忆里面容模糊的女同学竟然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她坐在人群里,不会唱歌也不会说笑,可是每一个人唱完之后她都会悄无声息的鼓掌。
纠结许久的宁薇得出一个结论。
她说:“我果然喜欢纪崇,我跟他品味都一样。”
说完之后就如同得道高僧那般端着水杯离开了厨房,徒留完全没搞懂她什么意思的明礼站在原地,她看着纪崇的厨房,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窗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蹲在地上发了一条朋友圈。
——月亮照到我身上。
很多时候。这个很多是指明礼发呆或者思绪陷入混乱,再或者就是因为外界陷入痛苦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绥中。她总会陷入幻想,仿佛一睁眼自己还是在绥北的家中,午睡醒来跟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路过面包店的时候,妈妈会给她买一个蛋挞。
她跟妈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吃蛋挞,妈妈对超市给的小票。
抬头能看见鸟停在树枝上,阳光从树叶缝隙落在她身上,她张开手,捉住光迅速握成拳,偷偷藏在妈妈的衣服底下,仿佛做了天大的事情,对妈妈说,我送给你了一个礼物。
妈妈不以为然,问她是得奖了还是考得好了。
她摇头说都不是。是将她看见的所有阳光都送给了妈妈,悄悄的、非常幼稚的许下了一个心愿。
如果世界上的阳光是有限的,那么请把我所看见的阳光都分给妈妈吧。
明礼偶尔也会做一些很疯狂的事情。
在贵州的时候半夜出走,偷偷从家里离开,走到火车站,到售票处才发现自己没带身份证,售票姐姐警惕地打给了警察,曹贵赶过来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然后开启了长达半个月的冷战。
他要她学乖,又不想让自己变成暴戾的父亲,所以用漠视让她认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离不开巢的幼鸟。
那次之后,她很少越轨,直到现在,她在纪崇的家里,突然很想念别人口中她的养母,她浑身上下只有手机和钥匙,出门的时候动作很轻,没有惊扰任何人,到路边打车、报地点、下车,走到巷子口,看见那条仿佛没怎么变化的街道,却迟迟迈不出一步。
记忆全都在,小学放学坐在客厅边吃西瓜边等妈妈做饭,爸爸打电话说快到家了,她就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楼蹲在便利店门口,爸爸心情好的时候会给她买一根棒棒糖,她塞在裤腰里,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偷偷拿出来藏进文具盒。
那家早餐店也跟记忆里差不多,豆浆不够甜、油条又很咸,唯一好吃的只有肠粉,她爱在上面淋很多广式辣椒酱,老板调侃过说她完全不像绥北的小孩儿,绥北的小孩儿一滴辣椒就要喝半杯豆浆。
她在夜晚循着记忆往前走,直到停在家楼下,仰头,不需要数,一眼就能知道是哪个楼层。
灯是亮着的,映山红爬出窗台,明礼没看见人影,也没办法走上台阶去敲响那扇门。
从商场乘凉归来的老人摇着扇子问她是哪家的小孩儿。
她摇头,说自己走错路了。
“你是不是——”老人却看她眼熟,凑近过去,片刻后恍然,“你是明军的女儿吧?回来怎么不上去?”
明礼没想过自己还会被记得。
她张口,想说话却又出不了声。
要怎么说、该怎么说。
我只是回来看看,我想见他们但是没勇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手机这时候在口袋响起。
纪崇给她打来语音电话,问她怎么不见了。
她攥紧手机,在老人扬声对别人说这就是这栋13楼明军女儿时,落荒而逃。
她听见自己的喘气声,仿佛身后有巨兽在追逐,只知道跑,手机却还贴在耳边。
直到停在路边,才听见纪崇问她,“你觉得周四会下雨吗?”
她抬头看着天空,“应该会。”
纪崇在那边笑,“你周日就能预测到周四的天气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很酸、喉咙也酸,慢慢后退到花坛边缘,才轻声对纪崇说,“如果周四下雨的话,我就送给你一件礼物吧。”
“好啊,但现在的难题是——”
明礼听见了鸣笛声,目视前方却没看见有车停留,这会儿才意识到是电话那边传来的。
纪崇在关车门,他的朋友问他要去哪儿,他就问明礼,“你在哪儿呢?”
记忆像是音乐盒。
拨动一下,就响起一阵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