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市临海,一到夏季时有台风过境,酷热难耐的炎炎夏日这时便多出些舒爽和凉意。午后,十三岁的边扬仰面平躺在客厅深色地板上,目光所及是苍白无聊的天花板。
清晨吵闹异常的蝉鸣在烈日暴晒下也悄无声息,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左右旋转不停运作的绿色风扇和电视里激烈的对谈打斗之声,听声音好像是江流儿爹爹被坏人迫害死在了自己眼前。边扬枕着手扭头想去看个明白,奈何早已沉重不堪的眼皮还没等彻底转过去就缓缓闭上,不一会儿伴着江流儿的呼喊入了梦乡。
深夜,呼啸的狂风拍打着门窗,野风嚎叫一般,似要将整座房子都要吞没掉,躺在挂着白色蚊帐铺着凉席床上的小人睡梦中迷迷糊糊被吵醒,揉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环顾四周,房间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看着他,越来越近。
屋外狂风大作,伴随着稚儿的哭喊声,在客厅打盹的阳珍猛地抬头,还不待完全清醒就站起身要往房间里冲,狭小拥挤的厅里光线昏暗,她一个不留神光着脚的大拇指踢到放置锅碗的橱柜边角,疼得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原地短暂缓了几秒,一瘸一拐走进房间。
“浩浩,妈妈在这儿呢,不哭,”阳珍弯腰一把搂住坐在床边哭喊不停的小小人,一手在他后背有节奏的拍打,嘴里柔声念叨着,“浩浩勇敢我们不哭啊,台风来啦,没什么事的不要怕,不哭不哭。”
许是困极,怀里的小人被哄没多久双手搂着阳珍枕着她的肩头又沉沉睡了过去,阳珍也困,两只眼皮跟挂了千斤重稻谷一样,昏沉地走进房间想要把黏在身上的小人放下,可他两只手在她脖颈后死死圈住,任凭她如何摆放都不松开,不敢用蛮力怕吵醒他只能挺直腰板睁大双眼继续搂着,尽管衣衫湿尽浑身无力。
坐在缺角的木凳子上靠着墙壁借力,不甚清醒却也不敢真的睡实过去,时不时凝神侧耳倾听,寄希望于在长啸的风鸣声中听到一丝半点熟悉的脚步声。不知过去多久,恍惚听到有人敲门,头脑混沌但依然振作精神屏神听。
“砰砰砰——”
又是几声,比风拍打门窗更近更有节奏。
回来了。
身体前倾双腿站立,不等抬脚迈步一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浑身酸麻力困筋乏差点摔在地上,恍惚中凳子因动作不稳被推动,发出两声叫唤。门外再度传来拍打声,比之前声音更重更急,阳珍这回没有急着起身,待身体逐渐苏醒找回知觉她才赤脚缓缓走进房间将怀中小人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吵醒你们了吧?”怒号的风卷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个头不高,皮肤粗糙黝黑,一把看不清纹路还往下淌着水的伞被他拿在手中,如同那把饱受蹂躏浑身浸透的伞一样,来人亦是狼狈十足。
“今天怎么这么晚,”阳珍侧身将人让进屋内,一面将男人手中的伞接过去在门口使劲甩了甩雨水而后放进厕所红色塑料桶里。“小点声,浩浩睡着呢。”
“本来是说台风天早回来的,老板临时让赶工让老板娘晚上多炒几个菜,吃了也就不好意思不干活了,”武刚龙脱下衣服全扔进塑料桶里,和那把被风刮破的伞一起,上下抹点肥皂简单用水冲一冲,就把自己套进阳珍递过来的白色背心和蓝色大裤衩里。
“杨老板也真是的,平时这样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天气,若是路上出了事怎么搞。”
“浩浩呢,晚上没吵吧。”武刚龙问。
阳珍把桶里的伞拿出来放在一旁地上,往桶里倒入一把洗衣粉又提到水龙头下接水,弯腰搓着衣服说:“十点多的时候被吓醒哭了一会,非要让我抱着才肯继续睡,刚才放下来。”
“大晚上别搞了,明天再洗吧,”武刚龙坐在刚才阳珍坐过的凳子上休息,“过来陪我喝一口。”
“就两件随便揉一揉,还等到明天干什么,”阳珍回头往厕所门口瞅一眼,“哪来的酒,前两天不是说不喝了。”
“老板娘给的,一人一瓶不自己花钱。”
衣服洗完晾了,用过的水往地砖冲一冲,打湿的双手在毛巾上随意蹭两下,阳珍这才走出厕所关上门,走两步从橱柜里端出个白瓷碗来,“晚上给你留个口卤菜,特地让老板加了辣刚好下酒。”
不用开瓶器,武刚龙直接把酒瓶放在嘴边,上下牙齿一咬瓶盖就“砰”的一声脱离瓶身飞弹出来,咬下的瓶盖吐在一边无人理睬,瓶子里刚冒头的白沫被人一口吞进肚里。
“别给我倒,你自己喝。”阳珍说,但没有出手阻止他的动作。待玻璃杯倒满,武刚龙停下,直接对着瓶口大饮起来,“一个人喝没意思,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