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眉头微微蹙起,低唤了一声:“夫人。”
夏夫人却好似没意识到他的警告般,接着将话题往文盈身上去引。
“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了?”
陆从袛将筷子放了下来,转过头来缓缓开了口:“一个丫鬟罢了,贱名恐侮了夫人尊耳。”
他微微停顿一瞬,倒是将语调转了个弯:“只是这丫鬟也在晚辈身边伺候了许久,晚辈身边称心的下人没几个,这丫头倒算一个。”
转而,他抬眸对上了夏夫人的眸子:“既然夫人提到了此事,晚辈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夏夫人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贤侄但说无妨。”
陆从袛招招手,文盈回身将方才交给墨一的盒子又重新拿了过来,陆从袛亲自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水头极好的荧绿镯子,还有一个碎裂成好几块的碎玉,似也是个镯子。
“昨日我家这丫头冲撞了贵府大姑娘,听说是我家丫头偷了东西,只是我心中也是奇怪的很,素日里我也不曾短了她东西,她何至于见到了贵府姑娘便突然生出了这心思,偷了这不值钱的东西。”
他唇角挂着笑,却是透着明晃晃的嘲弄:“昨日我不曾细问,怕伤了贵府姑娘名声,今日特来替我家丫头赔罪,还请夫人将这礼,代为转交贵府姑娘。”
第六十一章 有意抬举
分明的谦卑的话,但从陆从袛口中说出来,倒是加了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夏大人看了夏夫人一眼,已经预料到可能发生了些他不知晓的糟糕事。
他面色有些难看,对着陆从袛硬扯出一个笑来:“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下人间的口角罢了,哪里用得上什么赔罪,快快将这东西收回去。”
陆从袛眼眸微微眯起:“还是请贵府姑娘收下罢,如若不然,晚辈院里这丫头的手可就保不住了。”
他抿了一口桌案上的清酒,似是闲话家常般:“夏府当真是家规森严,砍了手竟只是轻罚,晚辈这丫鬟很会打扇,若是当真砍了下来,晚辈倒是有些舍不得。”
夏大人面色变换,最后已经黑青的骇人。
“胡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匪寇尚且要求一个尸身完整,更不要说京都之中高门大户的下人。
即便是签了死契的丫鬟小厮,也断然没有受家中这种私刑的时候。
他将筷子放了下来,侧眸看向自己的夫人:“姝慧身边哪里来得这刁奴,快快找出来送的远远去!”
夏夫人当着外人的面被这般呵斥一通,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老爷消消气,说不准还有误会在里头呢。”她强扯了扯唇角,说罢看了文盈一眼。
文盈仍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好似今日的事同她全然没关系一般。
夏夫人脑中浮现起那日文盈在陆府伶牙俐齿的模样,她在内宅几十载,能看不透一个丫头的花花肠子?今日这事定然是文盈在背后撺掇生事!
想来也是这丫头知道陆从袛要娶她的掌上明珠,自觉身份尴尬,这才闹出的这一糟。
夏夫人思及此,难得没去将丈夫的警告听进去,转而是给其填了杯酒:“下人之间的事贤侄都能这般放在心上,如此心细,难怪会被陛下看重得此重用。”
她扫了文盈一眼,故意道:“这丫头瞧着也并非是什么蠢笨的,贤侄也不必护的这般严实。”
她嫁到夏家这么多年,当然知晓自己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宅里的官司他向来不往心里去,即便这事关乎他自己的女儿。
夏夫人在桌下的手暗暗拽了一下夏大人的衣摆,面上仍旧笑着道:“既然生了误会,叫她自己去后院寻姝慧说便是了,那人既是姝慧身边的,叫她替你做主就是了。”
夏夫人抬了自己女儿一下,日后待她的女儿嫁过去,便是陆家大郎君院里的长事主母,管你是通房侍妾还是什么贴身丫鬟,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都得交由主母来定夺。
陆从袛听出了这话中的深意,面上没表露出什么,但却稍稍侧头,倒似开始询问起来文盈来:“你觉得呢?”
主子们说话,本是没有来问下人意见的道理?
他这般做,已然是下了面前这二位的面子,惹得这二人齐齐向文盈看去,神色一个比一个复杂。
文盈原本只安静立在一旁,突然被唤了一声。
她没反应过来,原本低垂的眉眼不合规矩地抬了起来,正好对上大公子询问的视线,她唇角动了动:“奴婢不知。”
陆从袛倒是第一次露出宠溺的模样来,声音很低,却叫屋中的人都能听得到:“蠢丫头。”
这含着深意的三个字一出,饶恕不将内宅事放在心里的夏大人也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