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妤执政未稳,她并不想从皇室嫁出去,成为“别家人”,所以改了礼数,不从宫中被花轿迎出,而是高盛来到宫中,先拜过先帝、太后;但高盛也不愿做一个赘婿身份,所以要求在皇宫拜过之后,司妤与他一同从宫中出来,再至太尉府拜高家先祖……
总之,这场婚事不合以往公主出嫁之礼,也不合女家招赘婿之礼,一桩桩一件件都由双方派人条条核对,最后争了十几天才弄出两人都勉强同意的礼仪流程来,算是独一份。
就算如此,谁又能保证到了太尉府,他不会私底下做小动作呢?
所以司妤并没有掉以轻心,时刻注意着是否与商量好的一样,好在高盛似乎也无意在婚礼上再弄出争执,一切如常。
拜完天地,送新人入洞房,两人在房中行完最后的撒帐礼、饮合卺酒等,司妤却没有如其他新妇一样留在新房,而是与高盛一同出来宴客,甚至还是两人并行,没有分先后。
众人看这大礼看得颇有意思,又因为菜肴、酒水、奏乐、歌舞都属上乘,于是都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梅棠也在场上,以往谈笑风声,今日却不怎么说话,一杯一杯喝了很多酒。
卢慈见状,想着这人一度惹大哥不高兴,加上他本就看不上这些以上等人自居的士人,一副清高模样,所以心念一动,当着身旁众臣的面大声朝梅棠道:“太乐令,听说太乐令弹琴好听,就像那天上神仙弹的,要不然,今日公主太尉大喜,你给献上一曲,祝他们早生贵子?”
他纯粹是要恶心梅棠,梅棠也知道,并不想回应他,只斜看了他一眼,没理。
卢慈最看不惯他们读书人这种眼神,怒了,立刻道:“怎么?太乐令这是不乐意献乐?莫非你对这婚事不满意?”
梅棠懒懒回答:“喝多了酒,怕是弹不好。”
“重在心意嘛。”卢慈道。
旁边臣子有的怕卢慈发火,劝梅棠随便上去弹一曲,有的也想一饱耳福,便纷纷劝解,让梅棠上去弹奏,场面一度有些“盛情难却”的样子,好像梅棠不去就是真的对这婚事不满。
他抿唇不悦,最后道:“我只弹我自己的琴,琴不在此,弹不出来。”
“这有什么,我派人去取,骑马去取,一刻就到。”这儿是太尉府,卢慈熟悉得很,说着就叫来一名护卫,不容分辩,就让人去梅棠住处取琴。
梅棠还来不及拒绝,那护卫就已跑步离开,更何况梅棠也没理由拒绝。
如此等了一刻左右,那护卫果然来了,将琴匣奉上。
卢慈不掩得意道:“太乐令,请吧——”
因有人拿着琴匣来,原本不坐附近的人也看到了,见是梅棠的琴匣,便都猜到是梅棠要献曲,正好卢慈也起身开口道:“公主,太尉,太乐令今日开心,想献首曲子庆贺大喜呢!”
司妤看看他,又看看梅棠,不知怎么回事,高盛也不知道,但脸上神情中带着不屑,似乎不稀罕的样子。
司妤只好道:“那有劳梅卿,我也好久没听到梅卿弹琴。”
梅棠便拿起琴,朝座上拜了拜,携琴到了堂下。
他拿出琴来,清幽的琴音从他手与琴弦中流泄而出,很快就让喧哗的喜宴安静下来。
随后,梅棠张口,伴着琴声,唱出歌辞。
这歌辞众人之前都没听过,显然是梅棠自创,惹得场上众人纷纷低声赞许其才华。
高盛听不懂他的歌辞水平怎么样,就勉强听到什么“冰雪著身”,“暗香盈雪”,“北风销骨”,“碾落成泥”……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前面还好,但到了后面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梅棠该不会故意在他喜宴上唱什么哀歌吧?
又看场上除了那些如卢慈般没读过书的粗人没反应,其他文臣面色都有些异常,一个个全微低了头不作声,高盛便疑心有鬼,以眼神示意卢慈注意。
卢慈也看出不对劲,连忙问另一旁的李风华:“他唱的什么?”
李风华道:“似乎是以白梅喻公主,暗示公主是白梅,一身傲骨,品性高洁,却被寒风摧,零落淤泥中,局势是寒风,太尉便是淤泥。”
“这意思就是公主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呗?”卢慈气极,再想到是自己让梅棠上去弹琴的,自己有责任停息,便立刻起身道:“太乐令,让你弹曲恭贺公主与太尉大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弹这种哀乐,是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