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诠微微眯起眼睛。
轿子外,刘公公笑道:“姑娘真和小鸟筑巢似的,叼来一样样‘树枝’搭窝。”
裴诠:“……”
再看那些小玩意,他忽的觉得顺眼多了。
外面,一开始豫王府的轿子被拦住时,四周路人心中吃惊,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大胆,直接拦住豫王府的轿子。
再看她一身粉白彩绣杭绸交襟,裙摆摇曳,身段高挑秀美,虽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一截皓腕霜雪般,在灯下莹莹,霎是好看,帽纱反让她格外神秘,实是仙逸飘飘,风姿清雅。
莫不是自恃美貌,想自我举荐?恐怕那姑娘要失望咯,豫王可相当不近女色!
然而很快,豫王府轿子主动停到街边。
众人惊异,不多时,那姑娘在街上买了什么东西,都往豫王府的轿子塞,俨然当成自家地盘。
他们梗住,又仔细瞧瞧马车,没看错,真的是豫王府的轿子啊!
王爷心性高傲,那可是将来的储君,能这么随意相对的吗?
到底是街边,刘公公便命暗处护驾的李敬等人到了明处,圈出了一块地,隔绝掉不少窥视的目光。
但看豫王撩起帘子一角,看向外面,这时候平安姑娘已经去了下一个摊位,刘公公不由问:“殿下可要下轿子?”
裴诠放下帘布,淡淡地说:“不必了。”
他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无趣且聒噪。
却听一声男子的声音:“薛二姑娘!”
平安停下脚步,朝来人瞧去。
那是个清秀的青年,有点眼熟,平安想,她应该见过他。
徐砚远远就看到平安几人,她身边带着六个仆妇,虽然戴着帷帽,可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近了看到彩芝青莲,他更肯定了,连忙叫住人,自报家门:“我是宁国公府徐砚。”
平安轻轻“哦”了声。
徐砚心中发酸,果然她不记得他了,虽然他们见过几次面,可是他是平安认识的人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想要留在她眼底,原来这么难。
他还想和平安说上几句,便看前面矮身出轿子的,不正是豫王殿下么?
徐砚一下就说不出话了,裴诠走到平安身旁,他望着徐砚,长眉微挑,虽弯起薄唇,眼底却一片阴冷。
徐砚作揖:“豫王殿下。”
裴诠似笑非笑,说:“徐主事,今年三月,你也要娶妻了。”
豫王殿下居然知道自己娶妻的日子,徐砚心中一震,却没有与有荣焉的感觉,只觉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他低声:“是,是。”
裴诠:“恭喜。”
徐砚:“多谢殿下。”
裴诠看了眼平安,道:“走吧。”
平安知道,成亲是好事呢,她记起来了,徐砚姓徐,是徐敏儿的哥哥。
于是,她也软声道:“恭喜。”
这一刻,这一声,徐砚忽的觉得自己攒了多日的妄想,破碎了一地,那种遗憾以至于他神思恍惚,连裴诠和平安是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留意。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正月的天,他竟出了一身冷汗。
…
平安跟着裴诠走了几步,四周有侍卫拦出一个舒适的空间,不过彩芝等人,就落到了后面。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
裴诠停下脚步,他一手背在身后,指腹摸索指节,气息发沉,难不成,她还要回去再恭喜一声。
平安只望着一个方向,帽纱轻贴着她脸颊,勾出她面颊柔软的弧线。
她道:“那儿,好多人。”
她早就把徐砚抛到脑后,裴诠紧抿着的唇突的松开,他随她的目光瞧去,果然下一个街口的空地,聚着很多人。
那边有人在卖艺,小孩子骑在父亲肩头,拍手叫好,有个母亲抱着奶娃娃,站到凳子上,翘首望去,街上一时热火朝天。
“好!”
“再来一个!”
因为围着太多人了,外面只能看到火光如龙,在空中倏地出现。
平安踮起脚尖,也什么也看不见。
刘公公见状,问:“殿下,可要让人群散开?”
裴诠还没说话,平安就摇摇头,轻声细语:“不要。”
刘公公有意讨好她,忙说:“不然姑娘可看不到了,咱们叫这人群让开,到前头去,方能好好瞧,没人跟姑娘挤。”
平安顿了顿,她慢慢地说:“热闹是大家的,才热闹。”
她是喜欢凑热闹,但不喜欢把他们扒开,独占这份热闹。
刘公公一愣,顿时又讶然,他从没想过,看起来软软一个小姑娘,会说出这种特别有灵性的话,显得他白长这么多岁,老脸一热。
他忍住汗颜,道:“姑娘不看了么?”
但平安还是想看的,她道:“看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