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为晃晃脑袋,走进配音房,没开灯直接坐到设备面前, 架好机子。
直播大概是陈政年走后的第二年开始做的, 一周固定三次,刚开始来的人不多,后来粉丝慢慢积累起来。
不过他不开摄像头, 因此受众并不广泛, 最初仅仅是提供给视障群体,播久了, 总有普通人误入, 一来二去,也变成了他的忠实粉丝。
反正谁来何乐为都开心, 也不会收一分钱。
当然盲人粉丝还是占大多数,听着同样身为视障的人慢慢走向成功,于他们而言,会更加感动和有认同感。
何乐为直播的内容不固定,有时候只是单纯地聊天, 声音轻轻的,他会给他们描述一些他们没摸过,但自己摸过的东西。
有时候会念诗或者唱唱歌,偶尔何乐为还要给他们做助眠的ASMR,他买了专用的收音话筒,最贵的那一款。
他甚至试着学了吉他和电子琴,第一次在直播间里弹,断断续续的,但是大家都很高兴,捧场地给他点了很多小爱心。
他不要礼物,如果有人刷了,第二天就会被退回去。
不过别人不知道,刷礼物平台是要抽成的,何乐为往往要拿自己的钱补给对方。
他坚持做这样一件事,快两年了。
无关价值,也不谈累与不累,他只是简单地,希望能够给这群跟他一样的特殊朋友带来陪伴,互相的陪伴。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至于陈政年是怎么发现的。
只要有心,这并不难。
确实,跟何乐为猜想的大差不差,国外并不多好,没有小瞎子的生活很无聊。
陈政年每天快马加鞭研究课业,指望早点回国,但有时候真的很累。
他厨房没有那个摸瞎做饭的小厨师,被窝里失去了小猫的体温和气味,一切都让他感觉很不习惯。
直到谢泽霖给他发来国内的直播链接,“乐为开始直播了,你看看。”
之后的每一场直播,哪怕陈政年再忙,都从未缺席。
但他很懊恼,看过这么多,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发现小猫不对劲呢。
陈政年把碗洗好了,下楼扔了袋垃圾,出门还不忘顺走何乐为的钥匙。
回来打开电脑,手机播放直播,边听边工作。
“今天,来聊聊天吧。”何乐为的声音从耳机里缓缓传出来。
陈政年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间门。
“嗯……今天想聊一个有点俗的话题。”他说话很轻很缓,比平时直播要慢,不少人都发现主播情绪不对。
弹幕都在问:“主播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何乐为否认了,笑一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谈过恋爱?”
弹幕清一色的都是:“没有。”
“没啊。”
“盲人谈什么恋爱,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何乐为咬了咬下唇,看吧,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突然有一条格格不入的弹幕跳出来:“谈过,我是普通人,对方是视障人士。”
何乐为精准捕捉这条弹幕,“谈过?所以是现在分手了吗?”
那人回复:“是的,不过我正在努力追回他。”
很多人就问:“你被他甩了?”
“对。”
“你是女生吗?感觉不太像。”
“不是,我跟他都是男的。”
“啧啧啧,他甩你啊,简直是盲人界的楷模哈哈哈哈哈。”
何乐为问:“为什么分手呢?”
“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让他伤心了,而且也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何乐为指尖控制不住发抖,“你、你跟他在一起,不会觉得很累吗?”
“不会,他很能干,也很优秀,我工作忙,但是跟呆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
“那我还挺羡慕你们的。”何乐为浅浅笑一笑。
那人继续发弹幕:“但我们还是分手了,我找他,他也挺冷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盲人选择跟普通人在一起其实也是要花很多勇气的,我有时候也会自卑,尤其是跟对方差距太大,就会害怕,觉得自己不值得。”
何乐为很真诚地跟粉丝们坦白自身的懦弱,但是大家并不赞同。
“主播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盲人了,如果你都不值得,那我们算什么?”
“给新粉科普,主播大cv,之前还开过签售会!”
何乐为失笑:“不好意思,给大家带来负面情绪了。”
言归正传,他还是真心希望弹幕里的那位朋友能够跟恋人复合,于是提议说:“你可以试着多依赖他,给他足够的信心,普通人做的东西,我们盲人未必不能做,还有可能做得更好。”
“好,你说得对,谢谢。”
何乐为笑了:“不客气,可以的话,多陪陪他,多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