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她的是秦世琛,威逼她的是邺十二,明明她才是最无奈的那一方,但这一切的错,为何要全部归结为一句女子的“难安于室”?
她不信,定是听岔了,又放了耳朵去听,便听秦世卿道:“娶妻娶贤,我乃一家之主,娶妻纳妾,都该慎之又慎,于前程有所助益,方为良配……”
是了。
他是家主。
娶妻一事考虑得多些也是情理之中。
道义大过天,这确实像秦世卿会做出的事,说出的话。
小情小爱在他眼中向来比不过家族的长宁与繁荣。
冯六与秦世琛一事,他不就没有追究到底,反而求和于县令,最后息事宁人了么?
眼泪在眶里打转,乔欢仰着头,不肯让它滴落。
秦世卿对她有情吧?可惜她不符合他心目中对“当家主母”的贤良要求,他想让她做妾,却又难以启齿,所以才模棱两可的,不回应,也不拒绝,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批命。
连大婚的消息都隐瞒,他是想等秦大奶奶无声无息过了门再与她坦白吗?
南宫璃还在说话,“乔欢是小商贾之家出身,待你明年入仕,她非但于你功名无用,反而会成为你的拖累……”
对话还在继续,但乔欢已经不想听了。
大魏人的贤妻良母,她做不来,也不想做。
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秦世卿,还有王世卿、李世卿,只不过是排除掉一个可能的选择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
抹抹泪,努力扬起抹笑容,挺胸抬头,乔欢迈出了回屋的第一步。
哗——
暴雨倾注。
乔欢瞬间缩回了脚,站在廊下,无语望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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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空瘦(九)
离开。
风啸雨骤,全被一窄轩窗阻隔在外。偶有几缕风自窗隙漏入,摇动烛火,南宫璃弯手相护,待火苗稳定,才重新将两手交叠置于腹前。
“娶妻娶贤,你能明白就好。坐在咱们这个位置上,总会有些身不由己。”
秦世卿闻言微微弯了弯唇,“若世卿执迷不悟,方才世卿所言,便是南宫家主劝我之辞吧?”
南宫璃一愣,忽地明白过来,“你,还是坚持娶她?”
“此念起,从未变过。”停顿两息,秦世卿又道,“性情跳脱,那又何妨?”
抬眸,正对上南宫璃略有些惊讶的目光,秦世卿神情依旧温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包含其中,“世卿心之所悦,便是这样的她。今生今世,除她以外,枕畔,再不会有他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重,似乎像是在强调些什么。
花了些功夫思量,南宫璃欲言又止,终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道:“非我阻拦,但倘若有朝一日你入朝为官,乔欢的出身定会沦为他人的笑谈,你到时又该如何自处?何况二人成婚,为的就是相互助益,不论仕途还是商道,乔欢于你都无一利可言。阿卿,你是家主,合该为大局……”
“我不入仕。”寥寥几字,秦世卿打断了南宫璃的话。
“为何?依你的本事,明年斗灯盛宴,灯魁必然是你。到时官家召见,获封京官,掌皇城布灯之事,前途何等风光?你难道要为了乔欢,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耀吗?”
斗灯盛宴是大魏的习俗,十年一届,上元佳节举办,各个灯盏商沿街布灯,由百姓推出灯魁。
京都的灯魁甚至可以入宫受赏,技艺精湛者,若是入了官家的眼,一朝获封,便是鱼跃龙门,一朝由卑贱商贾翻身位列京官,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见秦世卿为情所迷,甚至不顾家族,南宫璃有些不解,“阿卿,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一族荣耀,不可儿戏,你还是仔细想清楚再做决……”
“我想的很明白。”素来温润波澜不兴的脸上,第一次显露愠色,“南宫家主,为官一事,昨夜在明朝酒楼我已说得很清楚。此事与乔欢无关,是世卿胸无大志,只想安居一隅,钻研技艺,妻儿相伴,此生便是圆满。”
世人多见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又岂知个中的勾心斗角。为五斗米折腰者众,出淤泥而不染者寡。官场如染缸,实在非他所喜。
“世卿家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外人”二字狠敲在南宫璃的心头,呆怔许久,直到秦世卿推窗,冷风裹挟着雨丝毫无防备地扑到面上,一阵清凉,灵台方才稍稍清明了些许,她凄然一笑,“抱歉啊,从前你跟着阿炽唤我阿姐,我总不自觉把你当作弟弟。”
秦世卿看向窗外,明明是在白日,天却阴沉得犹如黑夜。不知何时红花绿藤越过围墙,在月洞门前垂下一枝,伶仃小花被风雨打得凄惨,而在那垂藤之下,黑黢无光的门洞中,掠过一片鹅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