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琛在乔欢身边蹲下,掬了把水,看着溪水自指缝流逝。尽管他很用力地并拢五指,但那水,还是留也留不住。
“你知道秦世卿为何拖到现在还不成婚吗?”
乔欢拒绝说话。
“不说话?没关系,我自问自答好了。因为他不能。他找人算过一卦,他若成婚,夫妇二人,不得善终。”
秦世卿的批命书,是他儿时有次溜进书房偷看到的。这件事,整个秦家,除了秦世卿和他,再无第三人知晓。
纵使不想听,但“不得善终”这四字,令乔欢不由得心中发紧。
“你胡说。”
“胡说?你真当秦世卿是块石头,二十多年就没动过一次心?”
“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她可没忘,那夜在柴房,秦世琛骂秦世卿是块朽木。
“行,我承认,那是我胡说。”秦世琛看着着她的眼睛,“他若可以成婚,孩子早就满地跑了。毕竟……”他向前,拉近自己与乔欢的距离,声音呢喃蛊惑,“远在京都的灯盏商,南宫家,他们家主,可是秦世卿放在心上的小青梅呢——”
京都南宫家家主。具体到人了,绝不会是秦世琛为了骗她而扯的谎。
乔欢看着秦世琛的眼睛。秦世琛毫不躲闪,就那么任由乔欢看着,当真称得上一句“坦坦荡荡”。
一片竹叶自二人间悠悠飘落。
流水潺潺声中,乔欢听见秦世琛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所以,乔欢,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
再大大咧咧的姑娘,第一次听见有人当面表明心意,纵然这人并非是心上人,但那颗心,还是会不受控地因他而有片刻的颤动。
乔欢亦是如此。
时间有了片刻的凝滞。
风静云止,就连潺潺水声都逐渐飘渺。
直到“咕噜”一声,乔欢猛地捂住肚子,两颊飞起两片红云,这死寂般的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饿了?”秦世琛皱皱眉,像是在怪她饿得不是时候。
乔欢点点头。
“等着。”秦世琛拎刀起身,选了棵树,落手就是一刀。
装着干粮的包袱在阿福那儿,他们两手空空,身边只有一把柴刀。
刷刷两下,秦世琛就削好了一支尖头的木杆。他蹬掉皂靴,绾起裤脚,撸起袖子拎上木杆,三两步就下了水。
溪水漫过他的小腿。
乔欢别过头,拾起柴刀,打算去找些能生火的树枝。
要不是顾忌着男女大防,她也想去踩水叉鱼!
不到两刻钟,秦世琛提着木杆上了岸,杆头扑棱着一条犹在挣扎的肥鱼。
乔欢把树枝摞到一起,从怀里摸出火折。她拿着这个,是用来点火防狼的,没想到先用来烤鱼了。
秦世琛剖出鱼的内脏,溪水卷走血腥。木杆当膛穿过,架在火上烤。
乔欢一瞬不瞬地盯着开始泛黄的鱼,感叹道:“要是有坛酒就好了。”
秦世琛把鱼翻了个面,“你还馋酒?”
乔欢秀眉一挑,“怎么,女子就不能馋酒了?”
秦世琛笑笑:“能,怎么不能?有机会,我陪你喝一场。”
乔欢警惕地看着他。
秦世琛觉得有趣,“干嘛用这幅眼神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就怕你别有用心。”乔欢撇撇嘴。
秦世琛没接话,而是凝视了她片刻,才道:“所以,对于我喜欢你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乔欢蹙蹙眉,“你难道不是在开玩笑?”
秦世琛腾地站起来,“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乔欢,我是认真的——你笑什么?你别笑,严肃点,认真回答我!”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声响彻幽谷的狼啸。
乔欢的笑容瞬间凝固。
陆续有野狼的身影出现在绿树丛中,几乎将他们环绕。
这些狼很瘦。
火舌舔舐着鱼肉发出“滋啦”的声响,饥饿状态下的人总会对食物的香气格外敏感。油脂香四溢,乔欢被这香气勾的又是好一阵腹饿。
她觉得,那些狼看着他们两个大活人,大概也看得饥肠辘辘了。
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扑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她的弹弓,给了秦世卿。
秦世琛握紧柴刀,后退着靠向乔欢。却发现乔欢解了腰间的一只香囊,药材悉数倒了出来,正往里大把大把装着石子。
好在溪边都是碎石,要不然,还真塞不满她的香囊。
刚想问装这些做什么,只听一声悠长的狼啸,饿狼疯了似的,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扑来!
目测有十来只。
第二只香囊尚未来得及装,一只瘦到干瘪的饿狼就迎面扑来,乔欢顺手将香囊投了出去。
饿狼闪身躲避的功夫,秦世琛就跃至跟前,刀刃划过狼喉,瞬间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