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洞门下，男人长身玉立，穿着件薄黑风衣，白衬衫领口插了个银质领针，脸上表情寡淡，气质清冷，连音调都透着生冷。
他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大一小，眸光才染上点暖意。
小卷宝继续：“不可以惹喻喻生气。”
“喻喻还很小，得哄着。”
“喻喻说的都对。”
“如果不对，就参考上一条。”
他人小，奶音一颤一颤的，但这些话说得异常的丝滑，唬得小朋友们一愣一愣的，完事啪啪鼓掌。
周梒江满意的打了个响指。
“卷哥，耗油实粒（好有实力）！”
喻见：“……”
“卷卷哥哥，你太厉害啦！”诺诺拽着自己妈妈的袖子细声细气的说，“我只会和麻麻一起睡觉觉！”
“我也素，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周卷宝矜着小脸，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轻点下头。
那表情拽的喻见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周梒江，而她的宝贝儿子还不满四岁啊！
短短半小时内，周卷宝·幼儿园新晋拽哥·未来的BKing以理服人，以三岁半的“高龄”成功当上了一众四五岁小萝卜头们的大哥。
开放日到尾声，卷大哥憋不住了，终于在被喻见牵着小手手准备回家时，问他的小弟们：“你们都和妈妈一起睡吗？”
“是嘟啊。”诺诺甩开羊角辫，“麻麻说我还是个小宝宝呢！”
“我也是，卷卷哥，再见啊！”
小卷宝挥了挥小爪子，低下头，若有所思。
-
暮色落下，长街灯河明明灭灭。
在南山小馆吃过晚饭，周梒江单手抱着周卷宝，一手牵着喻见慢慢往回逛。
路过街口时，红灯跳转。
小卷宝趴在周梒江肩上，噫了一声。
“怎么啦？卷卷。”喻见偏头。
小卷宝搂着周梒江脖颈，慢慢直起身，他黑葡萄似的眼珠映着街灯，亮似琉璃，张望了好一会儿，才说：“俞俞，爷爷不在了哦？”
“嗯。”
周梒江应声。
喻见想起来年前某天，她带小卷宝打卡了这附近的植物园，等红灯时碰到了位流浪街头的老爷爷。
那天，天正飘着小雪，老爷爷就穿了件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袄子，蜷缩在路灯下，面前摆着只黑黢黢的烂茶缸。
有好心的路过，往里丢一两个钢镚，但更多的是骂真他娘晦气马上要过年了还搁这骗钱。
小卷宝问：“爷爷不冷吗？”
“喻喻，爷爷好奇怪哦，他为什么不回家啊？”
小卷宝被家里长辈和周梒江教的极好，一些简单的日常短句，他表述起来很流畅，奶声奶气的，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太小太小了，喻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社会上的残酷，比如说生下来就被抛弃又或者年老了不受子女待见被赶出家门之类的。
放下小卷宝，喻见翻遍了零钱包，终于在夹层里找出一张好久之前塞进去的零钱。
“卷宝冷吗？”
小卷宝带着毛绒绒的猫耳朵帽子，声音闷在围巾后面：“冷啊。”
“那爷爷更冷啊，所以小卷宝要帮帮爷爷。”
“卷卷要做什么？”
……
“爷爷，好冷哦，喻喻说前面有一家——”小卷宝卡顿下，皱着小鼻梁想着喻见刚刚教他的，过了会才接上，“自助——”
喻见接了词：“便利店。”
“便利店的说，里面有大白，吹吹就不冷了喔。”
小卷宝经常玩看图片识字的游戏，因为图卡上的空调是白立柜样式，他管空调叫大白。
他蹲下，撅着小屁股，把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绿油油的零钱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茶缸里面。
雪还在下，街口人来人往。
过了半晌，老爷爷才艰难抬头，他被冻到几乎说不出话，嘴唇嗫嚅下，双手合十，不住的拜了拜。
破袄子里棉絮露出大半，半掉不掉的挂在枯树似的胳膊上。
小卷宝站起来时踉跄下，被喻见眼疾手快的扶稳了。
不等站好，他就转身，抱着喻见的大腿，脸埋进帽兜里，闷声闷气的说：“喻喻，我有好多好多，都给爷爷，他是不是就不冷了？”
汽鸣声响起。
黑色迈巴赫稳稳刹在路口，车窗降下，露出周梒江清隽精致的侧脸，他扫了眼路口，随即打开车门，撑了柄黑伞下来。
伞面压下，喻见抱起小卷宝，看着周梒江，话却是对小卷宝说的：“宝贝，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问俞俞，是不是等会就会有人来接老爷爷到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