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几张有他睡眼惺忪喝牛奶的、有耸着眼皮帮她游戏上段的、也有夜跑时踩着滑板从桥上冲下来的……
最后的一张，是初雪那天，她拉着他堆雪人，他嫌弃地捞过要往雪人堆里扎的小宝贝，而她则笑眯眯地探进了半个小脑袋。
喻见终于忍不住，揪着被角死死地捂住嘴巴，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被角被悄无声息地泅湿，卧室内却始终安静至极。
过了好久，嗓子眼里像堵了团棉花，喻见吞咽了下，只觉得干涩。
滑开锁屏，点开和周梒江的对话，喻见一个字一个字的敲。
鱼丸丸：【俞俞，我转到了省实验。等下妈妈要叫我吃饭了，你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哦。】
鱼丸丸：【天气又冷了，牛奶热一热再喝。】
发送后，玉桂狗的消息气泡旁是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
明知道是发不出去的消息，不会有回应，喻见还是固执地做着。
没有理由，仅仅是想而已。
卧室门被敲响。
喻白薇没有推门进来，隔着道门，她喊：“喻喻，睡着了吗？吃饭了。”
“马上，妈妈。”
喻见起身，晃进卫生间洗了脸。
对着镜子，喻见分开拇指和食指，卡在唇角上，往上推出了个笑脸。
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喻见放弃了，抿了抿唇，转头望向窗外。
楼下，院子外，停着辆黑色保时捷，车没有熄火，车内开着灯。
借着灯，喻见模模糊糊看见个轮廓，有人斜倚着车身，在抽烟。
指尖的火光明明灭灭。
像林安深。
晚饭是喻白薇做的，一锅像番茄浓汤的酱汁面，手擀面条十分筋道，吸满了汤汁。
喻见从里面吃到了虾仁、小鱼丸、西蓝花和溏心荷包蛋等，甚至还有甜玉米粒。
喻见总算明白自己的拿手菜一锅乱炖是遗传谁了。
—
一月末二月初，大小模考一场接着一场。
周梒江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桌上的书和以前一样，摆得整整齐齐。
没人动，也没有人敢动。
有一次，龙煜和戴璐为道几个证明题争论掰扯时，屁股不小心挨上了喻见椅子，差点挨了周梒江一脚。
顶着死亡视线，龙煜擦干净喻见椅子，再也没往边上挨过。
至此，再也没有人敢打那个位置的主意。
喻见两个字，成了禁忌。
姜哲以为周梒江会像以前一样，没兴趣了没必要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事实正相反，所有的考试、正课和晚自习，周梒江一场没落。
课照上，晚自习睡觉，考试写完提前交卷，坐稳了S中的霸主地位，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所有人的认知。
原来，分还可以这么刷，题还可以这么写。
他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孤独地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之上。
别人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周梒江整个人沉了下来，哪怕被再多的鲜花和掌声簇拥，顶着周围艳羡的目光，他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
独且淡漠。
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丧颓。
他把自己和周围人群清晰地划了道线，泾渭分明，一如曾经，没有人可以走进去窥探一二。
—
期末考完返校拿成绩那天，马宝国发了张八大联冬令营志愿表下去，说：“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填一填，这是为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准备的，一旦拿了奖，会有保送机会。”
龙煜开玩笑：“马老师，我倒是想填，你看我配吗？”
马宝国回道：“你怎么不配了？物理比开学那会进步了好大一截，足足高了三十来分，已经超过了及格线！”
底下哄堂大笑。
志愿表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
没有人填，全班心知肚明。
姜哲不在乎保送资格，也不觉得周梒江会参加这种无聊的冬令营，直接问：“俞哥，你定了几号的机票？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家老头催我今年早点回去。”
“你先回去。”周梒江没回头，反手递过志愿表，活动过指弯，“帮我把儿子带回去。”
“你那儿子最近脾气有点大。”
“胖了，得减肥。”
姜哲余光扫到志愿表，递到一半的手又收回来，顶着志愿表来来回回看了整整三遍。
志愿表上，只填了一个名字。
周梒江。
三个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勾画间带着割破纸张的锐利。
属于周梒江的时代又要重新开启了。
操！
姜哲心里飙了一万句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