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将军,好好活着。”
四个字低低钻进陆潇年耳中,令他恍惚了一瞬。他想起自己五年前救下他时,他混身湿透,像一只瑟瑟发抖的猫。隔着那层面具,他看见他眼神里的绝望。
他记得他也说了这句话,“殿下,好好活着。”
可世事难料,他怎能知道自己一路精心护着却是最终亲手将他送入了敌人军帐。陆潇年布满血丝的眼底愈发猩红,“你们祁家人,应该巴不得我死才是。”
祁岁桉暗暗看他一眼,“也不全是。”他最后停在距离他只有寸余的地方,“陆潇年,真的不是你么?”
离得过于近,祁岁桉的呼吸就喷在他的侧颊上,陆潇年不自觉偏头躲开。
祁岁桉得寸进尺地用嘴唇贴上陆潇年的耳朵,“可为何你的耳朵,我一靠近也会变红呢?”
兵籍是铁证,祁岁桉本已确定。可在他靠近时,他却发现了陆潇年红透的耳根。
他想起很多个夜里,他想趁那人熟睡摘下面具看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可每次一靠近就会被他发现,手腕被狠狠捉住,而面具遮不住的那双耳朵通红一片。
虽然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巧合,但有个东西还是在心底作祟。“我也不希望是你,但奈何我这么多年找不到他。”
祁岁桉的唇擦过他的耳廓,勾起一簇簇火苗,在燎原。
那声音清晰而蛊惑,炙烤着陆潇年的神经。
所以他清走所有典刑司的人,竟是为了证实这个?
但他此刻不可能承认。一旦承认才会是灭顶之灾。
“不如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倘若你能帮我找到他,我让你最后的日子痛快一点,可好?”
黑暗中那眸光犀利逼人,与那蛊惑人心的声音极不相称。他颓力地向后仰,尽可能躲开那道呼吸。
他无法确定祁岁桉对当年那个凌云阁的真实目的,否认是最安全的做法。
“殿下也说了,你我并不相熟,还请殿下自重。”
热意倏然消失,唯余淡淡木香盈在鼻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他这才觉出那些爬满他身体的伤口此刻在叫嚣、撕裂,混身被火燎一样地痛。
祁岁桉转身离开了,陆潇年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截如玉的后颈上。
他的声音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没有半点温度——
“既不相熟我便放心了。私仇国恨,我们慢慢算。”
出了诏狱,天已然全黑。祁岁桉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反复数次,胸口那种闷窒感才褪去了一些。
他抬手,一个身形削拔的侍卫立刻走上前,跪下。
“殿下。”
祁岁桉没有转头,而是仰头望着天上即将被乌云遮住的那片氤氲月色,低声道,“尽快派人去查清安邑地牢里那个叫凌霄的,还有凌云阁那些被抓的刺客,他们究竟身上都有什么印记。”
“殿下不是方才已经确认不是陆潇年了?”
“本来也并不指望他会是,兵籍记录不会有错。”
“那属下不明白,六殿下明知此谣言轻易就能被殿下化解,为何还要到处散播?”
“因为他了解我,亦也了解皇上。”
陆家的兵权一直是璟仁帝的一块心病,无论哪个皇子与陆家关系过近都必会遭到猜忌。
祁礼就是借此谣言,料到他会为了解除皇帝猜忌而主动跳入这陷阱。
现在还牵扯到颇为敏感的凌云阁,他必须在皇上面前自证清白。
可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祁礼的真正目的是最终要将他一起绑上陆家这趟万劫不复的马车,将他们齐齐推下万丈悬崖。
“所以殿下是想尽快找到那个真的凌云阁刺客?”
祁岁桉点头。
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人若早就死了便罢,若还活着就是祁岁桉最大的把柄。毕竟的确有这样一人曾有悖常理地保护了他一路,早就超出一个凌云阁赏金刺客的职责。
说实话,他也搞不清楚那个叫流萤的凌云阁刺客是目的。一开始他还以为也是祁礼雇来杀他的。
但不仅不是,还保护他。
此谣言之阴毒,不仅在于将他与通敌叛国的陆家绑在一起,更是要将他与逆党凌云阁绑在一起。
稍有不慎,祁岁桉都万劫不复。所以只有先一步找到那人,才能破此死局。
“那陆潇年会帮殿下吗?”祁岁桉闻言转头看了眼伪装成侍卫的杨静山。
“不知道。”
但总要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来咯。
免得各位看官等,以后本店就周日、周一晚上9点半双更吧(●ˇˇ●)
第0004章 愧疚
乌云蔽月,灯影寥寥。肖炳全终于在婆娑树影间看到了要等的人,他三两步上前,跪在他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