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已经见过了那么多癌症病人,谢一菲还是无法理解,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见到他们出现,虞洁混沌的双眼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怎么来了?”
谢一菲急道:“联系不上您我们都急坏了,还好知道这里的地址,就赶过来了。”
虞洁将他们让进门,打开了灯。黑漆漆的屋子忽然亮堂了起来,谢一菲看得更加清楚。虞洁穿这件短袖格子睡衣,原本挺拔的背脊此时微微佝偻着,本就单薄的身躯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谢一菲鼻子发酸,但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您手机怎么关机了?”
虞洁疲惫笑笑:“可能是这两天天热,我总想睡觉,忘了给手机充电了……怪我,害你们大老远跑一趟。”
一旁的秦铮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白色药瓶看了眼,又放下:“您该复查了。”
提到复查,虞洁神色黯然了几分:“这段时间我觉得好多了,复查也不用太急吧?这会儿北京正热,我想过段时间再回去。”
谢一菲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好多了”的样子,可她正要说话,忽然被秦铮打断:“不急,今天我们来得太晚了,不能再打扰您休息了,咱们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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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公寓有两个房间,虞洁住着主卧,还有一间面积不大的客卧,里面有张一米五宽的小床。
秦铮人高马大的,谢一菲也不算娇小的身材,两人躺在这张床上多少有点拥挤。
可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兵荒马乱,此时的他们都很疲惫了,而且他们都知道,明天迎接他们的可能是更艰难的局面。
谢一菲有点恍惚地说:“我怎么觉得师母瘦了。”
她多希望这是她的错觉,或者他能安慰她说这很正常,让她不要太担心。
可他的沉默已经将她那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捻灭了。
谢一菲又觉得鼻子发酸。
秦铮似有所感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
“我联系了这边医院的一位同行,明天带着虞老师先在这边复查。你放心……”他说,“我会尽我所能。”
谢一菲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他是什么时候联系当地医院的?可能在出发前就联系了,也可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
她很惭愧,遇到这样的事,她似乎除了着急什么也做不了。而他就不一样了。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是熟悉的味道,而且很干燥,很温暖,结实有力的心跳让她很安心。
“多谢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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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离海很近,谢一菲再醒来是被海浪声吵醒的。
此时天光微亮,显然时间还早,而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她坐起身来,注意到房间外的小阳台上立着一道身影。
灰蓝色的天空和海连成一片,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深棕色的海岸。秦铮凭栏而立,面向着大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推拉门的声音惊动了他,回头见是她,他问:“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昨晚他们睡下时已经半夜两点多了,即便是这样,这一晚睡得也不安稳,醒来更是再也睡不着了。
“不想睡了,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刚醒一会儿。”
她走到他的身边,微凉的海风拂面,很舒爽。如果他们只是来这里度假的就好了。
他们谁也不说话,静静听着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看着天光逐渐亮起,猜测着今天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考验。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海滩上开始有游人出现,谢一菲觉得该叫虞洁起床了。
上了年纪的人觉都比较少,虞洁也不例外,平时她天一亮就醒了,可今天都八点多了,她的房门还是紧闭的。
谢一菲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只当是虞洁昨晚没睡好所以早上睡得比较沉,又敲了敲,门里还是没有声音。她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直接推门而入。
虞洁还在睡梦中,但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昨晚上那种不安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谢一菲连忙去摸她的额头,果然是烫的。她叫她的名字,她要醒不醒的,意识像是不太清醒。
秦铮听到声音也冲了进来,看过虞洁的情况,他沉着吩咐谢一菲:“叫救护车。”
半个多小时候,他们到了附近一家医院。
秦铮和这边的医生简洁明了地交代了虞洁的情况。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最后医生安排了一些检查让虞洁去做。
谢一菲从发现虞洁昏迷的那一刻起脑子就是乱的,她知道,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虞洁这样多半是癌症复发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