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菲无法想象,那时候她会面临多大的舆论压力。乳腺是情绪的靶向器官,她这么做对她病情的控制究竟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秦铮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说:“她打算休学一年,所以也不用担心周围人会怎么说。她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她自己,只有这样,她心里才更踏实。”
“她休学是因为生病吗?”
“多方面原因吧。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她是这样,别人也是如此。”
谢一菲想到了上次秦一鸣说他要分手的话。
她问秦铮:“她的状态怎么样?是不是和秦一鸣也不顺利?”
秦铮瞥她一眼说:“多年的恋人和名正言顺的夫妻,都未必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别说是他们了。”
她知道秦一鸣和刘希若的感情或许就像秦铮说的那样,是经不住考验的,但是她愿意相信,这世间还是有情比金坚的故事在。
“也不都是这样的吧?”
秦铮:“刚住进来的6床患者有印象吗?”
这位患者是刚入组的,是谢一菲工作变更回来后接手的第一位患者。她今年刚刚34岁,人长得很漂亮,气质也很好,如果不说她生病了,谁也看不出来。
据说她是北大毕业的,在某家金融机构工作。她丈夫和她是多年的同学外加同事,也是仪表堂堂。他们两人无论是读书时还是工作后,都是模范情侣,是别人羡慕的对象。但是,可能老天爷也看不惯有人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吧,刚结婚没两年,她就被诊断出了乳腺癌。
谢一菲不知道秦铮为什么在这时候提到她。
“她怎么了?”
“你觉得她丈夫对她好吗?”
谢一菲刚恢复病房里的工作,对这些了解不多,但听小刘她们说自从6床患者住进病房后,一直都是她丈夫在陪护,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小刘还说很少在乳腺
外科见到这么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听说她先生对她挺好的。”
“是吗?”秦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的情况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三阴,还有淋巴转移,这种情况预后不好,有很高的复发转移风险,但你猜她丈夫最担心的是什么?”
谢一菲想了一下:“正常人都会关心患者被治愈的可能性吧,或者还能活多久。”
“没错,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妻子能活多久。”
谢一菲:“这有什么不对吗?”
秦铮:“我说她妻子这个情况五年存活率在80%左右,后期就看个人了,但她的这个分型总的来说会比其他患者更凶险一点。”
“他应该挺难接受的吧,毕竟她妻子还那么年轻。”
“是,不过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最困扰他的是他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再过五年他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孙子出生了。所以他问我,治疗期间他们能不能要孩子。”
谢一菲怔愣了好半天才明白那男人话里隐藏着多残酷的现实和多可怕的人心。
或许是对妻子还有感情,也或许只是不想背负着抛弃重病妻子的名声,他无法为了要孩子和罹患癌症的妻子离婚再娶别人,可是妻子虽然得了癌症,却还能再活好几年,就算他等的了,他年迈的老母亲也等不了。那就只能和现在的妻子生一个,但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怀孕对乳腺癌患者来说是致命的,他堂堂一个北大高材生,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她刚刚查出了癌症,一切还未有定数,但她最亲近的人却在预设她离开以后的事。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顾她的死活。
谢一菲不愿意相信人性可以这么丑陋,她说:“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所以才咨询你。”
秦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可那笑容在此时的谢一菲看来非常刺眼,好像在笑她的天真和自欺欺人。
他放下餐具,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女性被切除乳、房后,改变的不光是性,还有人性。”
原来他始终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跨越一切障碍的感情,所以这也是他游戏人间的原因吗?
或许在他看来,他们这样的关系就是最好的。不需要背负任何承诺和责任,也没有固定的期限,需要的时候相聚,不需要的时候就各自生活。如果有一天有一方厌倦了,那也可以随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