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苏家怎么敢攀这门亲事?不是说周家那个小儿子杀过人吗?”
“那么大的篓子又怎么样,周家担得起。他不是一样回来了。”
“嘘…算了,这个不是我们能聊的。”
原来她从来没有遗忘过,细节像一串又一串嵌入在脑中的代码,只是她没有调用过。强劲的音乐像未知的启动键,无数个函数被串联起来。一环接一环。
她早应该发现并且想清楚的事实,却一直被忽略。
余笙冲出大门, 屋檐下雨柱蜿蜒, 轰鸣的雷声响彻在遥远天际。
像极了在伦敦和他朋友聚餐那天的雨夜,她从空气中嗅到同一种味道,潮湿又泥泞。
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余笙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离我远点。”余笙在这一刻竖起浑身的刺,冷冷地伸出手,纤长的五指舒展开。
空气中彷佛有千斤万斤的重量,无形地横在两个之间。
周衍拧着眉上前一步,反擒住她的手腕, 拇指摩擦在她的脉搏。
“你听我解释。”
“我不用你解释。”余笙用力地揪住他的手指,试图掰开从他的手心里逃脱,“周三,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他有过很多次机会跟她坦白。
两个人滚上同一张床的时候没有,在伦敦闹掰的时候也没有,她被其他人威胁的时候也没有。
余笙弯起来的眼角挂着泪,昂起头直视他:“不对,我现在跟他们一样叫你一声周三少。”
“我家饭就这么好吃吗,让你这样倒贴伺候我?哦不对,我家饭还是你做的,我可真有牌面,吃过上京周家三少爷亲自做的饭。每个月的那四千镑够你出去玩一晚上的油钱吗?”
“玩、我、有、意、思、吗?!”余笙一字一顿地问。
周衍眼尾的桃花已经落了,伴随他的脸色一般融于冰雪之中。
见他不说话,余笙低低地笑起来:“周三,你真有本事。”
说完,她抬手,几乎用尽全力。
周衍的右脸火辣辣地疼,他目光还是温的,凝视她,没有偏头也没有松开她的另一只手,而是低眼问:“满意吗?这样能让你消气的话,你再打一巴掌也没事。”
余笙像是要把那张柔和又冷峻的脸盯穿:“你还瞒了我什么?”
周衍微不可察地抿下薄唇,动作很小。
但余笙还是发现了,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到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有事没告诉她。
指甲用力嵌进他的皮肤,一道道红痕凸起。余笙的声音像天空中的球形闪电尖利:“你放开我!”
“周衍。别人骗我,威胁我,伤害我,我都无所谓。真的。但你不行...你...”
他是黑暗里唯一的光和热。
他是她喜欢的人,爱的人,要保护的人。
余笙突然不想认领两个人的关系,她刹住口,放弃挣扎似地蹲下来,埋头呜咽:“我当时真的该死在纽约...”
沉默许久的周衍开
口,嗓子哑得厉害,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
“那个人死了。”
“那个向你开枪的嫌犯死了。”
他垂眸看着她单薄的身体蹲在地上,黑色的软发被白色珍珠贝母的发圈拢住,心疼、焦灼和惶惑混织在一起。
余笙以为他夸她勇敢是漂亮话,但周衍说的是事实。她那么小个人,经历那么多苦痛,还在撑桨。而他只有这一颗钉子,花了那么长时间,却迟迟拔不出来。
周衍低下头,轻声坦白:“我杀的。”
余笙身形僵住,未曾预料的答案。
她抬起头,第一次在男人的眼里看见泪光,他眼尾烧得火红,犹如冬日雪地的一团柴火。
“不可能。”纽约警方明明在信中写了嫌犯的最后审判结果,那封印着NYPD戳印的信还躺在伦敦的衣柜里。
不对,她从来没打开过那封信。凉意爬上脊柱。
“你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余笙的睫毛挂起泪珠,撕裂嗓子问。
周衍瞳色如墨,不费吹灰之力回想起那个夜晚的所有细节:“Saint Mariana Hospital,还记得吗?门口有个喷泉,中间的玛丽安雕像只有一半翅膀。我当时是急诊室的实习医生。你在创伤室1号接受的抢救,子弹碎片引起栓塞,手术中途发生大出血,医院调用了所有能调用的O型血。”
他把人拉起来,搂住她的肩膀,摁她进怀里。
余笙的下巴搁在她最喜欢的位置,再往右一点便是蜿蜒瘢痕。
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磁沉的嗓音,摁在她后劲的力道越来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