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预料之中的答案。
“你不用谢我。我今天不是帮你做这件事的。”苏思懿仰起头,管控住眼眶里的湿意,“我是帮余笙。我当初欠了她一次,现在还回去了。”
*
漆黑的夜,余笙坐在窗台边发呆,老式小区的窗户玻璃外还有铁制的防盗窗,将景色竖分成六块。
她的手在桌面上弹起来,像以前弹在小提琴上一样。
《献给爱丽丝》
打乱旋律的是嘟嘟声,另外一边的手机不知疲倦地响起来。
发件人是余笙最不想看见的那个。
短信里是一串地址。
【别忘了该干什么】
【王一松带女人在这家会所里呆了几天了】
【你明天给我过去把话撂清楚】
余笙单手打字:【我能威胁到他什么?】
回复她的是对方的来电。
余笙不想接,抿着嘴摁断了。
【余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野男人都从伦敦带回来了】
然后余笙看见一段视频,镜头晃动得厉害,拍得模糊,但能辨认出车里有两个人。
下车的人脸部五官清晰,是余笙。
车内男人的脸看不清。
但余笙知道是谁,耳鸣到骇人的刺痛,愤怒,无助,绝望交织在一起,她飞快将回拨过去。
“你凭什么查我?”
陈婉清笑得很低,低到阴沉:“笙笙,你还真别说,拍到这段视频真费了些功夫。雇的人蹲点蹲守那么久,才回给我一个不到十秒的视频。”
“有意思吗?拿我当个傀儡一样用有意思吗?”余笙沙哑地问。
陈婉清的声音尖锐,像指甲划过铁皮,每一句都砸在余笙的心脏上。
“余笙!我是为你好!你难道想变成我这样吗?!嫁给一个废物窝囊废地一辈子?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把这件事在伦敦给我处理干净。你干了什么?你居然还敢把人带回来了。”
“我怎么生了你?我当初听我爸妈的话多好,体体面面地嫁进宋家,那些现在看不起我的都要跪下来求我。都怪余正嵘啊,他真该死。不是他我怎么会生个半死不活的精神病…”
余笙从陈婉清的话里听出了真切的悲怆和,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慢慢捂住嘴,用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刚搬到伦敦的时候,她和陈婉清现在的癫狂一模一样,对急救人员破口大骂,甚至打伤了其中一位年轻女性。
那是一次严重的躁狂症发作。
她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全是白色软垫的病房,手脚都被专门的束缚带紧紧绑住。
医生确认她意识清晰后,责怪她明明知道自己有病,为什么不通过NHS找一位心理医生。
后来余笙就找上了陆姗央,积极配合治疗,努力吃药控制。
余笙的头埋在膝盖间,听筒那一头的陈婉清还在歇斯底里。
她们果然是母女,流着同样的血。
余笙的手抖起来,汗渗出来缓缓聚集,湿润了整个手心。
“我知道了。”她无力地回答,“我明天去。”
*
窗外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
余笙又想到纽约那个雨天,她哆嗦地全身,手指在白色的布料上揪出一朵花。心口像被开了一枪,留下一个巨大的洞。
她想起和周衍的约定,她应该通知他。她现在很难过,浑身都疼,也没有力气去碰手机。
第二天,小雨演变成磅礴大雨,如同成千上万只利箭刺穿这座城市。余笙躺到下午,行尸走肉一般到镜子面前。玻璃另一边的世界,女孩面容苍白,眼皮肿胀难看,眼尾也红。
她拿出冷毛巾,敷在眼睛上,凉意从脸传到手脚。
毛巾取下来,余笙换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惨白的脸让人有种见鬼的感觉,但她不打算化妆。
撩起睡衣的下摆,余笙用三根手指并排用力按在如年轮般的丑陋疤痕上,一点感觉没有。她拿起那件宽大的不合身的白色短袖套在身上。不存在的温暖包裹住每一寸肌肤。
余笙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
她要去找王一松。如果王家主动取消掉这门婚事,那陈婉清也无可奈何。
会所门口,一排明亮的霓虹灯和LED灯牌高挂在门框上,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门口两侧站着两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耳机的安保人员。
一辆辆豪车的车标在灯光下格外闪亮。门前拍着长长的队伍,那些漂亮的女人们打扮时尚、妆容精致,门内的音乐声从隐约传来,低沉的贝斯和节奏感强烈的鼓点似乎在暗示狂欢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