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事无常啊。
任谁也不能将时光逆流。
他从出生时就背负着整个国家的期望,母后心疼他自幼劳累,生活在阴谋和算计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盼望着他是个好储君,也盼望着他犯下弥天大错,搅乱禁宫的浑水。
要怪就怪萧氏子嗣不丰,却个个都是凤子龙孙,有时候这压力不是平白无故来的,而是祖祖辈辈积压所致。
偏偏,他又没有野心。
太子温润知礼,饱读史书。
他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即使做不到像父辈一样早早建功立业,但也有自己一番功绩。
但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无人在意。
就连我,也只是在这次只言片语中,才窥见几分,可往往人想要做什么弥补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我知道的太晚,以至于不能让他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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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入夜,沐浴。
我与谢灵仙同浴。
她绕到我身后,将我的长发拨开,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我右肩上的伤疤,在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这块疤痕显得格外突兀,谢灵仙轻抚我的后背,在我的疤痕上落下细密的吻,我撑着池边,阖眼仰头享受谢灵仙来之不易的缱绻。
氤氲中见她柔情,我自然快意的很。
北凉并不忌讳女子习武上沙场,既然要习武,那自然是留下伤的,我也并不例外。
我这双手也与常在闺阁中女子的手不同,乍一看是双养尊处优的手,但是细看便会发现手掌与指节都有茧子,我幼时同兄长一起习武,后来年岁见长才渐渐不碰这些东西,故而手劲大的很。
常常因力道太大,总是弄疼谢灵仙,惹得她捶打我的肩膀掐我腰上的软肉。
谢灵仙自然不是心疼我习武辛苦,而是那件明烛殿中讳莫如深的往事。
那时候兄长在高台上陪同皇帝,看到我右肩中箭,着急地要策马来接我回去。
可是冬猎马上结束,我咬着牙将箭身掰断,撑到了冬猎结束,最后从马上跌下,幸亏被赶来的兄长接住,才免得头上留疤。
皇帝虽然夸奖我坚韧,可是过后却说我这个女儿家没必要如此拼命。
我却说:“太祖皇后在沙场上也如此英武,做后辈的怎么能胆怯。”
可是皇帝脸色却说不上好,只让我好好养伤,以后少和皇子们混在一起。
我没有再争论,只是称是。
他这才语气软了下来,唤我青罗。
我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摩挲着谢灵仙的脸颊,亲了亲她的鼻尖,忽然问她:“莲牙,你愿意去朝堂之上为我做事吗?”
她身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眼尾滴在了锁骨上,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睡莲,听到我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她的眼神瞬间清亮,思索片刻后,却又反问我:“殿下舍得?”
这还真是把我问住了。
我们如今朝夕相伴,而我惊诧地发现,如今似乎不是谢灵仙离不开我。
是我离不开她。
而若是我现在说要放她自由,说不定她次日便收拾好行李便回了姑苏,如今她攒下的银钱即便不靠祖宅供养,也足够她到老了。
这个认知真是让我不爽,我没再回她,一口咬住她湿漉漉的锁骨,谢灵仙嘶了一声,将手搭在我身上,靠着浴池,感叹似的说了一句:“殿下不用慌张,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殿下。”
我抬头看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同南山寺的钟声般,在我的神魂之间响彻,我们拥吻在一处。
一瞬便如天荒地老。
明明没有沾酒,却比我们在莲池碰上还要不清醒,我不但说了一堆荤话,还扯了不少诸如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爱卿一人之类的混账话,睡醒后脑袋倒是不热了,开始心虚起来说过的话,但是谢灵仙瞧着却与往常别无二致,似乎根本没有被我那些誓言左右心神。
我本该偷着乐才是。
可是看她一切如旧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我却总是有些郁闷,最开始强求的是我,如今心里纠结反复的还是我,可是我又拉不下脸来问,只能干看着。
那阵子我总是心烦意乱。
但谢灵仙在我跟前的时候,我却又春风和煦,只能把憋起来的气朝别人身上撒,那两个男宠便正正好整成了我的出气筒。
闲来无事我便坐在榻上,让他们两人举着罐子匍匐着跪在庭院中,我便一边吃着瓜果,一边拿箭投壶玩。
我的力道掌控得恰如其分,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他们分毫,可是就算投不进去,他们会战战兢兢,若是投进去了,箭与陶器碰撞发出的尖锐声响也能他们抖上三抖。
他们倒是想攀上我这金缕衣玉罗裙,可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只能做个洒扫仆役,平日里远远看上我一眼都算是运气好,就算能近身也只是在我无事消遣拿他们投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