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阿不福思喜出望外,伸出手就要把妹妹抱在怀里,但阿利安娜却仿佛并未听到他的声音,她仍然维持着那个凝视深渊的动作,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阿不福思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妹妹的肩膀,但她却突然扬起头来,那头浓密卷曲的火红头发像火焰般向后飘去,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掌攫住了她的心脏似的,她单薄的胸膛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挺起,然后她那一生中都没有说出过完整句子的嘴巴张大到了极致,从喉咙间发出了近乎咆哮般的尖锐啸叫。
阿不福思吓得向后坐倒,他耳中嗡鸣,几乎被阿利安娜发出的声音震聋,再反观奎妮则早已昏厥过去。
“安……安娜?”他连滚带爬向妹妹靠近,然而坑洞之下却忽然刮起劲风,他没有站稳被掀出几尺,但纤瘦矮小的阿利安娜却岿然不动,她反而在狂风中缓慢站了起来,红发在席卷的灰尘中乱舞。
阿不福思难以睁开眼睛,他用手挡着额头,却从指缝中看到了他此生得见最不可思议的一幕——阿利安娜面前的坑洞中燃起了烈火熊熊,然后就在那炙热的火焰中,有一个极其硕大的黑色影子猛然升起,它有着圆日般的灼灼瞳孔,带着成串的火星与熔岩,陡然张开了遮天蔽日的暗红翅膀,向着天空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掠去,层云与硝烟浓烈处,传来了与他刚刚从妹妹口中听到的无出一二的可怕啸叫。=
——
阿不思将手松开,阿不福思便立刻跌坐在地。他垂下胳膊,脸色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难看。
他通过弟弟的记忆如此真实而直接地看到了在阿利安娜身上发生的事情,奎妮的确找到了她,但结果却没有人能把她带回来。
“安娜召唤了那条龙?”他问了一句,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极其哑,好像那几声龙鸣还在脑海中响彻一般。盖勒特的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但阿不思知道对方并不是害怕自己像弟弟一样软弱跌倒,而是害怕他再次动怒伤人。
靠着墙壁的阿不福思脸色毫无血色,他点了点头,不敢看阿不思的眼睛。
“安娜现在在哪儿?”阿不思又问。
“她跟着那条龙走了。”这次回答他的是盖勒特,他的声音很平静,比起等待抖似筛糠的阿不福思组织语言,他的回答更简练清晰。
阿不思无法理解妹妹为什么会跟着一条龙离开,但他想及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忽然想到了一个自己差点忘记的人。
“我父亲在哪儿?”他问道,这个问题在问现场的所有人。
但却没有人回答他,阿不思回头看着盖勒特,他原本以为对方能给他一个像刚才一样准确可信的答案,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怎么了?”阿不思又问了一次,这一次他只问盖勒特。
盖勒特谨慎地避开他的目光,正要开口时阿不思却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帕西瓦尔的声音:“我在这,孩子。”
阿不思转身向后,他看到父亲的确站在墙边,甚至还是自己离开之时的那副样子并没有任何改变,然而阿不思怒火中烧地向他走了一步就忽然顿住脚步,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能够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墙壁的花纹。
帕西瓦尔·邓布利多成了一个鬼魂。
阿不思愕然望着他,这座城市这段日子死去的人无数,但他从未听闻有任何人选择以这种方式“存活”下来,他阅读过书籍,也在霍格沃茨见过许多形态各异的个体,他明白大部分巫师不愿意走这样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永远囿于自己死去的那个地方。
“邓布利多先生救了我们,”忒修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他牺牲自己阻挡了一架载弹舰。”阿不思表情阴晴不定,他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责问的话语本来已经到了舌尖,但对着帕西瓦尔这张已死的面孔却无论如何无法出声。
“这些年,我欠你们一个解释。”最后帕西瓦尔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阿不思又看了看仍在落泪的小儿子,用一种的确感到歉疚的语气说,“一个关于你们妹妹的解释。”
他走进房间来,众人便识趣地离开,盖勒特也松开阿不思的手向外走去,最后只剩下邓布利多兄弟俩和父亲,四周空气很静,外围的嘈杂好似隔世般远。
帕西瓦尔缓慢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即便死去仍然残缺的身体微微折射灯光。
“我做了一件错事,一件我隐瞒至今,无以弥补的错事。”他哑声说道,眼睛望着地板,阿不福思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被阿不思严厉的眼神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