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福思十几天无法安睡,他不断想起阿不思说的“我不会离开你们”,他的哥哥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和骗子,他还是到那座岛去了,不,他根本就没能登上那座岛,他中途就毫无反抗地死掉了!
想到这里阿不福思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减缓胸腔中的剧痛,阿利安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做了个美梦,无暇面容带着天使似的甜笑。
但阿不福思无法维持此时的姿势,他不想看格林德沃如何庆祝自己传奇般的第六个冠军。于是把妹妹放在沙发上然后站了起来,想要去厨房里倒杯水。
喝水的时候他又一次开始盘算失去阿不思之后的生活要如何,格林德沃是万万不能再依赖的,幸存小镇看似安全但谁也不能确保他和安娜不会在未来的游戏中中选。
自己中选倒是没关系,但安娜要怎么办。
阿不福思凝视着妹妹,阿利安娜虽然已经十三岁,但她的心智不成熟,自理能力接近于零,如果自己遭遇任何意外,她根本没有能力自己生活下去。
阿不福思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去年阿不思参加比赛的那段时间他太过恐惧以至于没能仔细想过自己也中选的将来,后来阿不思回来了,他便以为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
这个念头像利剑般刺入他的胸口,极冷与激痛让他立刻将水杯放下,然后朝熟睡中毫无知觉的妹妹走了过去。
“安娜。”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利安娜慢慢睁开眼睛,她有一双与坎德拉一模一样的碧蓝眸子,这是她与自己那个异常坚强的母亲唯一相像的地方。
“哥哥?”阿利安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离别与死亡在她的认知里是很模糊的,她知道阿不思走了,但只记得去年阿不思走了还会回来,她并不知道今年的状况并不相同。
阿不福思弯腰将她抱起来,十三岁的女孩即便娇小也颇有分量,从沙发走到厨房也着实要费一番力气,阿不福思将阿利安娜放在空无一物的巨大料理台上,然后指了指那个食物供给系统的触摸屏:“如果安娜饿了怎么办?”
阿利安娜却并不理会那个系统,抬着头灿然一笑:“找哥哥。”
阿不福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长发,然后耐着性子问:“如果哥哥不在呢?”阿利安娜摇晃着短裙下的小腿,笑嘻嘻地说:“等哥哥回来。”
阿不福思痛苦万分,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得不短暂闭合眼睛缓和情绪,而后笑着又问:“如果哥哥不回来呢?”
阿利安娜脸上的笑容隐去了,她天真面孔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但却仍然自信而流利地复述:“哥哥会回来,哥哥会坐着鸟一样巨大的飞机,落在那个城墙上。”
她话音落下,却看到面前阿不福思笑着的面孔像高热融化的蜡像般垮塌,然后许多沉重水珠落在她的裙摆上,那个永远与她形影不离的温柔兄长突然在他面前屈膝弯腰,阿利安娜茫然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却在自己膝头听到了一声沉闷压抑的啜泣。
——
盖勒特蜷缩在沙地上,剧痛与疲惫令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也好像远了,他抬起手腕,断掉的无名指连着最后一丝皮肉,摇摇晃晃地悬在空中,像是从来不曾属于他似的。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失血不足以致命,但无望是真正的毒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生命就在这里画上句号对于所有人而言都利大于弊,这一点他是全然明白的。
模糊视线中他已经看到了即将降落的飞行器,他忍不住又咧嘴大笑起来,如果节目组最终只是带回了自己的尸体,拜尔本和坎伯兰要如何震怒?他们永远也找不到莫名消失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而那个名字将会成为让他们漫长余生中夜夜惊醒的噩梦。
海浪与沙尘扑卷在他脸上,盖勒特再度将匕首攥紧,正要翻转手腕时,却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了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
那声音他是熟悉的,在音乐与飞行器发动机的轰鸣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无光夜幕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只张开翅膀的金啄鸟,这是尼莫岛中从来不会出现的物种,它的速度比飞行器还要迅捷,眨眼间便飞到他面前。
盖勒特本以为是自己濒死出现了幻觉,但只那鸟儿羽翅掀起的风扑打在自己面颊,他本能闭合眼睛,再睁开时便看到那只鸟落在沙地上,它收敛翅膀头颅低垂,然后变高变大,瞬时恢复成那个红发少年的模样,他身披纯黑的巫师长袍,兜帽压在额头,苍白脸上神色决然。
“阿不……”盖勒特一个名字都没能完全说出口,便看到阿不思双手交叉从斗篷中闪电般掏出,然后左手刺入自己心口右手刺入肩头,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虚弱失力的盖勒特几乎被他推到海里。但下一秒阿不思已经松开手将他紧紧抱住,他心头的那支针剂中装着强心药水,盖勒特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但他并不知道阿不思戳进自己肩头的另一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惊骇又担心,不知道阿不思就这样在全世界凡种面前变形会不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想要问话,但还没开口就被阿不思更紧地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