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本来已经弯腰,听到盖勒特的名字却忽然僵住,劲风抓弄着他的头发,他脸上隐约可见的哀沉神色变成了露骨的恐惧与愕然。
他缓慢回过头来看向玛奇班,脖子像常年失修的机械那样僵硬,嘴唇如同离水的鱼般徒劳翕合,却只能发出气声:“你说……什么?”
——
往届冠军同时中选的事情在整个核心国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指责节目组明目张胆操纵抽选结果,这是《幸存日》节目二十余年在凡种间积累的风评与好感几乎全部崩塌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即将降落在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的阿不思通过飞行器上的实时直播看到了
《幸存日》节目组面向全世界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其中节目首席制作人玛丽·拜尔本坐在中央,另一边是那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凡种蒂娜,阿不思从第一人看到最后一人,他没有找到总导演加格森。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过去之后,阿不思才从蒂娜口中得知,可怜的加格森因为抽选仪式上的巨大错误而招致了严酷的惩罚,他甚至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作为这个错误真正的始作俑者,阿不思永远记得2191年4月2日的朝阳映照在纳维亚半岛群峰之上的壮丽模样。他在飞行器俯冲之前并未找到任何像是城堡的存在,只看到严寒冰封的黑色水面和漆黑峭壁被阳光勾勒的纯金边缘,灰白的海岸线自天边绵延而下,目之所及的一切看起来都铁似的冷硬。
“我们就要到了。”玛奇班在他身后说。
与此同时并未越过山峰的飞行器已经开始下降,最后直接停泊在了空无一物的岸边。
舱门缓缓滑开,刺骨寒风立刻裹挟进来,阿不思打了个寒颤,玛奇班帮他在臂肘上按动几个按钮,令他身上的防护服能够遮挡至面颊。
十二艘选手飞行器都已经降落,阿不思走下舷梯抬头向如同刀砍的垂直峭壁望去,这时候他才发现悬崖之下的山体中实际上确实藏有一座城堡,它并没有霍格沃茨那么壮阔,但一眼望去阴森古朴,几乎全部用岩石堆砌而成,高耸的门扉如同巨口,瀑布一般的光子屏从它的四周流淌至海中,上面呈幡旗状,浮现出十二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阿不思环顾周遭,他粗略扫视过所有的“对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第二区杭州的选手身上停留了一刹那,这一次他们抽选到了一个看起来很魁梧又凶悍的男人,与去年孱弱温和的李一一毫不相同。
他心底叹气,再转眸时便看到自己和与自己并排的盖勒特,这一次他未能吐出的半口气也像梗结在喉咙里变成了固体,他不由得向前方涌动的人流望了一眼,许多选手与他们的负责人正在鱼贯向漆黑的城堡内走去,他没有看到那个高挑的金色脑袋,于是便回了头。盖勒特·格林德沃就站在他身后,虽然只是几日没有见过,但阿不思却恍惚觉得从幸存小镇分开之后像是过去了一万年,事情好像在向着他期待的方向走去,但又似乎没有,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
阿不思不自然地发现周围有很多工作人员在好奇地打量他们,能在一场游戏中看到同时中选的配偶,这在节目中恐怕也是第一次,阿不思简直数不清从去年中选以来,自己和盖勒特到底为这个核心国凡种们最喜欢的节目创造了多少第一次和多少绝不会被复刻的“惊
喜”。
他暗中自嘲地笑了,而盖勒特已经像是一年前那样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向城堡中走去,他后面跟着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坏了的福吉,这段走廊只是幽幽点着火把,昏暗很快吞噬了他们。
这一次选手集结的地方看起来是这座城堡的宴会厅,这个房间呈一种极其狭窄的长条状,结合外部山体的样子和它完全没有窗户的特性,它似乎直接深入到了山谷深处,因而比狂风肆虐的外面还要冷,不过好在两侧都燃着石质的壁炉,壁炉中的火焰将房间映亮。阿不思还记得霍格沃茨神奇高挑的天花板,但他抬头向上看时,却只看到了压抑纯黑,没有任何图案的一整块石头。
阿不思觉得有些窒息,他跟着玛奇班的脚步一直往房间的深处走,因为他们人很少,所以节目组在尽头摆放了一张圆桌,圆桌前端是高出约有三十公分的舞台。
阿不思在圆桌边坐下,因为特辖区地理位置的原因,他与盖勒特再度相邻。
桌子旁还有三四个位置空着,所以大家都不做声,阿不思在沉默间觉得极其压抑,他忍不住又向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这个房间并不是规整的正方形,它在他们桌子的位置变宽了些许,到舞台的位置时,又很快收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