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心里很空，教室里都是脚步声，起哄声和桌子板凳在地上的摩擦声，所有人都能看见，像是只有他一人在黑暗里。
“同桌。”凌雪拿着程炜的手机照着柳润笙喊道。
程炜刚才出去没拿书包，这会儿又带着凌雪回来了。凌雪上高中了没跟他俩分在一个班，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喊他同桌。
“走吧，人都跑完了。”程炜把书包往肩上一甩。
柳润笙不管书包里有啥没啥，他也不想收拾，直接拿着就起身。
凌雪转身，手机的光也跟着转了方向，柳润笙跟在后面又看不到了。
“凌雪！”他的声音颤巍巍的。
“啊，怎么了？”凌雪转过身来。
“我看不见。”
“奥，那我走你旁边。”
三个人出了教学楼，路上有些光亮了，凌雪就把手机还给程炜了，程炜随手关了手电筒把手机装了起来，说他先去取车。
柳润笙突然停了脚步。
“怎么了？”凌雪问。
“我看不见。”他转向凌雪的方向，“什么都看不见。”
凌雪看了看四周，“有路灯呢啊，虽然不亮，但是能看清路啊。”
柳润笙摇摇头：“都看不见，全是黑的。”
“这样也看不见吗？”凌雪伸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只有一点点影子。”
“啊，你不会是夜盲吧？”凌雪惊讶道。
“夜盲？”他小声重复。
“嗯，我觉得你应该就是夜盲，你之前也在晚上看不见东西吗？”
柳润笙想到他晚上睡觉关灯的时候，只要灯一关他就看不见了。但是哥哥总说他眼睛很大，他却看不见哥哥的眼睛。
他忽然想到点什么，心里有些酸胀。
“嗯。”
“那怎么办啊，那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柳润笙：“你们能帮我叫个车吗？”
“可是我没拿手机，等等程炜过来吧。”
“好。”
两人就站在路灯下，因为停电，车棚里也挤成了一团，程炜好半会儿才过来。
“走吧。”程炜在两人面前剎住车，一脚撑在地上，看着凌雪。
“润笙有夜盲，看不见，程炜，你帮他叫个车吧。”
程炜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凌雪这样喊别人名字。
“夜盲？”
“嗯，他之前也不知道。”
程炜拿出手机：“行，我看看吧。”
凌雪抓着柳润笙的手腕，带着他走。“我们先去校门口。”
程炜弄完收好手机，下车跟上去，走到两人身边，把自行车头递给凌雪，“你帮我推着，我扶着他。”
凌雪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扶在了自行车上。
程炜比柳润笙高半头，手也比他大许多，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插着兜往前走，时不时看看旁边的凌雪。
“程炜，车来了吗？”凌雪问。
“快了，还有一百多米。”程炜看着柳润笙，“那你等会下车了怎么办，小区的路灯能看见吗？”
柳润笙还红着眼睛：“能。”
程炜拌了下嘴，问凌雪：“要不我们跟他一起吧，送他先回去。”
“好。”
本来是程炜骑自行车带凌雪回去的，现下不放心柳润笙一个人，于是三个人一同上了车，自行车就塞在后备箱里。
他们在车上也没再说话，柳润笙一个人靠在车窗边往外看，也不理谁。凌雪只当他是一时接受不了，也没打扰他。
知道自己可能有夜盲的时候，柳润笙想的不是自己以后怎么办，他想到了一年前廖静箫高考完那晚。那晚他在哥哥床上，他被哥哥压在身下，他也是一样的看不见，但总感觉哥哥在看着自己。
他和哥哥做那些事儿的时候，哥哥都在看着他。
想明白后，柳润笙抹了流到嘴边的泪，接着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哥哥在亲自己的时候或许有一瞬间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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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又想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才确信自己有夜盲，从那时候起，我才意识到你可能都知道。可是你不理我，我发消息你也看不见。”
廖静箫想了想，如果是夜盲，那几年前那晚在野地里柳润笙的反应和后来撞上狗笼子那次也就说得通了。
“后来呢？”廖静箫问，“后来你上晚自习怎么办？”
“我跟妈说了，她带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是有点夜盲，但是有亮光的话还是看得见的。妈说让我住校，可是我不想住校。”
“为什么不想住校？”
“我怕你回来我不知道。”
“......”
“所以妈就去修车店给我的自行车上撞了两个灯，还买了一个很亮的手电筒，有时候下雨或者她没事出来遛狗会来接我一起回去。”
廖静箫不敢想象，如果他的弟弟在学校遇见些什么坏学生，又恰好知道他夜盲的事，他会遭遇什么，他不敢想象，一点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