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瘦削的个子, 走到安检口时, 还回头望了她一眼。
一双瞳仁清澈的漂亮眼睛, 看不出一丝欢喜, 眉头微蹙神色淡淡。
他难掩不舍。
葵葵努力笑着冲他挥挥手,直到人群中再也没有那抹身影, 好久以后, 才独自回过神来。
航站楼外的金属椅子冰凉刺骨, 葵葵伸手拍了拍灰, 缓缓坐下, 两手插进了羽绒服衣兜里,静静垂头看地面。
比起浓厚的戒断反应,此刻她脑海里记起的, 是昨天晚上。
关闭了所有灯光的夜晚,两个人睡在两张相互靠近的床上,享受着最后的近距离。
因为需要随时关注许颂宁的状态,窗帘一直只合上一层纱幔,落地窗外月光与城市的灯光交汇, 朦朦胧胧的,一同透了进来。
许颂宁因为心脏和肺不好, 睡觉需要平躺,葵葵就侧缩在自己床上,在黑夜里安安静静的看他。
许颂宁睡在外侧,在幽静的光芒下,他的侧脸是一幅绝妙的剪影。
眉骨立体鼻梁挺翘,嘴唇薄,轮廓亦是清晰分明。
光亮照来,还能瞧见他脖颈上略略起伏的喉结。
整个人像一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葵葵开口问:“小宁儿,你睡着了么?”
在幽暗中,许颂宁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片刻后才柔声回应:“睡着了。”
“小骗子。”
许颂宁笑笑,“怎么了。”
“你还有想去玩的景点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许颂宁转过头来看她,“抱歉,虽然已经做了功课,但我依然不够了解成都。”
葵葵又笑,“那你就是为了安顺廊桥来吗?这玩意找个半天随便看看就可以了,没什么好玩的。”
许颂宁语气平和,淡淡道:“你不知道我为了什么来么。”
葵葵一听,脸又慢慢红了起来。
少女心事在漆黑的夜里十分容易隐藏。
许颂宁看不清她紧张的神情和发红的脸颊,也听不到她砰砰砰的心跳。
只有葵葵知道,自己的手指紧紧缩在了一起,几乎要将被子抠穿抓破。
“葵葵,晚安。”许颂宁说。
葵葵脑袋也再次埋进被子里,低声道:“嗯……晚安。”
最后与许颂宁隔床而卧的这一夜,在他入睡后,葵葵也迟迟不愿睡去,侧躺在床上默默看了他很久。
注定毕生难忘的一夜。
窗外头,是她家乡静谧的灯火,咫尺间,是心上人俊俏的眉眼。
她爱他的一切。
爱他月光下轻盈的发丝,爱他胸口平稳微小的起伏。爱他一切安好。
他是她漫长人生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
她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再抱抱他那清瘦的身子,再听听他温柔的话语。
机场里里外外,人来人去,吵吵闹闹。
葵葵脑子里却异常安静,安静到只剩下许颂宁。
面前那反光的米色瓷砖,一颗圆圆的泪水悄悄砸落在上面。
距离除夕还有六天,比许颂宁预期回家的日子提前了好几天。
是她亲手赶他走的。
那天,在她家柔软舒适的米白沙发上。
许颂宁低着头握住她的手,眉眼温顺,喃喃问她:“葵葵,我能不能再玩几天?”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掐住,无法呼吸。
她很想点头,但一闭上眼,就是他姐姐说:“让他早点回北京吧。”
她问原因,姐姐却不细说,她便只能叹叹气,又记起他那天突然发病,痛苦得两三天不能下地。
于是她只能摇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天空越来越阴暗,渐渐的,细雨如丝。
葵葵没有带伞,垂着头,慢慢走进车站。
今天人少安静,地铁一路平稳运行,葵葵脑子里挤满了事,回过神来,已经回到香格里拉了。
她的东西都还没有收拾,许颂宁临走前说她妈妈最近不在家,她回家还得自己做饭,如果她愿意,可以继续住这里。
葵葵只能苦笑。
十万块一晚的房间,小少爷是一点也不在意。
空荡荡的总统套,他不在,显得更加空旷冷清了。
葵葵从客厅穿过,拖沓着脚步来到卧房。
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了,葵葵趴到许颂宁的床上,却还能轻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独特又不刻意的香气,如同他本人一样。
葵葵趴在床上,脑子迅速放空,沉沉一觉睡去。做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再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被子里,独自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