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卖花女童犹豫片刻,踟蹰着走到她面前,甜甜道:“女郎,你要不要买只花呀?两文一只,很便宜的。”
屈慈已然退让一步。
如今到了她表态的时候。
买花,代表她决定将此事翻篇。
不买,代表她不肯妥协要继续僵持。
崔迎之对上女童那双清凌凌的略带乞求的眼。
可是屈慈分明知道不论如何,她都会买。
真该死。
她从荷包中取出铜钱递给女童,又从花篮中随意抽了支花出来。女童接过铜钱,脆生生道了谢,便蹦跳着赶去拦下一对男女了。
屈慈站起身,从她身后贴近,扬起一个笑:“谢谢崔女郎?”
“谁说要送给你了。”崔迎之握紧,态度瞧上去依然没能和缓几分,“是给我自己买的。”
话虽是这么说,屈慈伸手取花,崔迎之却也轻易松了手,没为难他半分。
他接过花,没在手上多留,摘去绿叶,转而又将花插进了崔迎之后发的发髻。
夜风拂过,青丝飞扬,娇花点缀,眼前人如玉的面孔也被映得更为鲜活,似天上宫阙降世的仙娥。
崔迎之眼睫垂落,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花,抬眼望他,闷闷道:“是不是很俗气。”
屈慈笑着摇头否认:“特别漂亮。”
“比花漂亮。”
他得寸进尺地拉住崔迎之的手腕,牵她往另一处走,“今日好像是本地的什么节日,城中有庙会。明日就要走了,不妨玩一日再走?”
崔迎之跟着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说:“师傅以前给我赢过一盏花灯,整个灯笼铺最漂亮的那盏。”
屈慈了然:“好。最漂亮的那盏。等着。”
-
小楼。
小琳琅神色惶惶地从矮墙翻进后院,下梯子时一时不慎从低矮处摔下。只是她此刻压根顾不得被磨破出血的小臂,大步跑到后院门前,正欲大力拍响,不料门却并未完全阖上。
她并未细想。
“三娘姐姐——屈哥哥——”
带着哭腔的尖细声线回荡在静寂无人处。
无人回应。
小琳琅心急如焚地走入这昏昏内里。
他们家平日素来与人为善,未曾得罪过什么人。可方才突然来了伙蒙面贼人,那伙贼人抓了她爹娘,指名道姓地要寻三娘姐姐和屈哥哥的去处。
只是寻常邻里,哪里会知晓隔壁门户的主人行踪。
若非她正巧躲在后院,趁着无人注意翻了过来,只怕也得被那些贼人抓了去。
小琳琅抹了把泪,咬牙。
她得找到三娘姐姐和屈哥哥,告诉他们这里有贼人很危险。
她要找人去救她阿爹和阿娘。
“什么人?”黑暗中响起一道声音。
这里也有贼人!
小琳琅惊得汗毛竖立,捂着住自己的口鼻,就近蹲到了柜下。
尽管身前有个矮凳遮掩,却显然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她的身影。只需弯下腰,便能轻易与她四目相对。
脚步声宛如死亡的倒计时。
小琳琅如筛板般控制不住地发抖,压抑即将破喉的尖叫。
不知何时,脚步声消失。
漆黑的长靴与衣角与她正对,相距不过几寸。
第19章 点绛唇(六) 她讨厌屈慈。
昏暗与寂静之中,小琳琅背抵着墙角,蜷缩在角落里,无处再后退。
眼前这双长靴的主人仿佛下一瞬就要弯下腰来检查柜下的空隙。
“屈哥哥。”
就在这危急关头,寂静黑暗中突兀地传来一道奇怪的声线。
长靴被那道声音吸引,走至别处。
黑暗处传来翅膀翻飞和一连几声撞击声,煤球凄厉地嚎了几嗓子,没了动静。
“大人,是只鸟。”
“楼上翻过了,没找到东西。”
“等他们回来。上头吩咐了抓活口。”
“是。”
很快,贼人们再度四散开来寻找暗处准备埋伏。
侥幸逃过一劫的小琳琅瘫软地坐在冰凉地面上,仍是不敢大声喘息。
残阳落幕,圆月西升,小楼外人声沸沸,小楼内却静谧如死地。
缓了半刻,小琳琅双手撑住地面,蹲起身,给自己鼓劲。
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要出去找三娘姐姐和屈哥哥。
后门连通后院,现在家中也有贼人回去一定会被抓。
若要从前门走,依她如今的位置,就必须横穿整个大堂。
黑暗之中,视野受阻,谁也看不清楚。
小琳琅凭借身量的优势,借助各式掩体,半蹲着朝大门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大门近在眼前。
幸运如影随形,却又转瞬即逝。
“原来是个小鬼。”
失重感突如其来,领口被勒住,小琳琅双脚悬空被人拎起后衣领。
她下意识地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