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拍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只想讨好自己时刻,然而又被审判了,这犹如当头棒喝,告诉她,根本就没有资本做这件事。
她已经站在放大镜下,却还没有作品,没有有效标签,她只有一个容人不断揣测的空间。
想象被装载得太多,因为她自身匮乏,无所支撑。
她其实很贫穷,可网络判定她很富有。无论是金钱还是思想,认为她富有得可以被打劫一场,仍然积蓄颇丰。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拍出天价的阮阮是为了展示乍然富裕的骄矜,隔着网线的人怎么能理解,那是她穷了二十多年,发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求救信号。
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她带着酒意坐在书房,翻新的剧本。
手机就放在旁边,以防阮阮给她打电话,可它安静得很温顺,像那个生机勃勃又分寸感十足的小猫警官一样。她应该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施然身上过,当年她曾被爆出借款协议,说她父母申请破产不还业务款,几十万追了好些年,而她风头无两如日中天。
其实赚钱后,施然陆续将七位数打到爸爸的卡里,希望能尽快偿还债务,可她爸爸又拿去投资,企图东山再起,最后血本无归。直到被po上网打上“施然”的大名追债,施然才得知根本没有还。
她的经纪团队联系对方,将欠款连本带利偿还,事态逐渐平息。对方删微博时,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不曝光就不还呗”“这么多年干嘛去了”“现在捂嘴倒是快”。
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她取得荣誉的时候,或者上真人秀,拍摄到她住所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人,骂她家里欠别人几十万血汗钱不还,自己住几千万的房子。
那时她妈妈不知所踪,与爸爸也几乎没联系,连他后来再婚,也没有通知施然。
有天施然收到他的短信,两个字:谢谢。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手机号应该是她爸的,在前一年祝过她生日快乐。
当年被骂时,施然没有多难过,因为那时她还在屏蔽自己的情绪,她看着那些留言,仿佛在指责一个陌生人。而今天,听着电话那头阮阮活生生的呼吸,施然问她:“需要安慰吗?”
心里出现了后知后觉的刺痛,陈旧得像生长在二十出头的施然身上。
她隔着电话线安慰阮阮,也隔着时间安慰当年的自己。
“它跳不过。”
“不要妄图在至亲至疏里找公平,最亲近的人有时会和最陌生的人一起绑架你。”
“亲缘关系中的血液,有的是甜的,有人一生都在享用;有的是苦的,有人一生都在被惩罚。”
一个小时前,施然在公司与同事开会,开了瓶红酒,一边聊一边喝。
商务经纪Alice说,褚俱大概率是要塌了,税务准备查他,现在上面听到风声压着《非欲》观望,等通报出来,这部电影由于有“法制咖”,铁定是上不了院线了。
目前《非欲》剧组有几个处理方式,第一是赌褚俱没有问题,等查完再审再上;第二是换人重拍。
还有第三条路,任姐暗示的,查完并出通告少说要大半年,趁现在还没约谈,疏通审核的关系拿到龙标,提档上映,无论如何先把票房拿到手。
这等于放弃国际影展,毕竟许多影展的主竞赛单元要求首映。但这可能是经济损失最小的一种方式。
任姐的言下之意,她可以帮忙搞定龙标,条件是置换施然出演唐导的一部贺岁档电影。
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Alice便旗帜鲜明地反对:“不行。”
唐导早年口碑不错,现在已经陷入圈钱怪圈,好几年的贺岁档大片都被嘲得厉害,所以才寄希望于“顶流”拉起真金白银。施然向来爱惜羽毛,这与她发展调性全然相悖。
何况,她们并不知道任姐要怎么操作,是帮忙推进合法程序,还是使用灰色手段。遵纪守法是底线,她们不可以触碰红线。
事情陷入僵局,Alice借口近两年的档期都排满了而婉拒,同时通知赵安生做好换人重拍的准备,施然这边可以免费配合重拍,不过,由于实景拍摄且演员交互的镜头太多,筹措资金上还需要赵安生多动脑筋。
另一边,阮阮全情投入到《神龛》第二季的拍摄中,比之前还要重视。
她如今身有淤泥,团队无法因为这些非原则性的八卦而提告,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舆论反噬;她也没办法剖白自己在家庭中的心路历程。因此她还是说:“让它过去吧”。
没办法自证,只能用《神龛》来刷新一切,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神龛》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吴玫回来陪她住了几天,帮她煲汤补身子,俩人像回到了出租屋时那样,谈天说地,聊聊各个组的八卦,只不过没有再睡在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