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虞宝意说不清自己想要听什么答案,但霍邵澎给出“没有”的回答时,她莫名屏住一口气,又缓缓舒出。
“那就好。”她嘟囔了声,又觉得好笑。
好像她在忍不住担心一个家世、权钱无一不顶尖,中了人生彩票的人,会陷入同她一样的窘境之中。
可事实上,明明是别人不得已陪他的酒、陪他的笑。
“那你的不如意,是什么?”虞宝意又问。
这个问题,从叶若兰与她聊完,就一直存在在心底,时不时冒出一根刺,如鲠在喉。
他这样的人,又会有什么不如意?甚至别人的不如意,都可能是他给的。
但此刻,她迫切地想知道。
霍邵澎的世界,在她眼中,原来是一团流光溢彩的雾。
从未看清过。
“我的不如意……”霍邵澎捉住了她贴在他脸侧的手,“是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办法如你意。”
虞宝意一下就听出,他说的是山井镇那件事。
在无人察觉的时刻,她开始真正闯入他的世界。
“我怪不了你什么……那件事,你明明、明明很好了,做得很好了……”虞宝意语序有点混乱,像她没有厘清过的真心,“Terrance,那时你有没有想过和我解释,你……你是被你Daddy施压了,或者别的原因,你不得不推进这个项目……而且你没有义务谦让我的啊,生意归生意……”
她越讲,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雨点似的接二连三落下。
“我一开始也没跟你坦白……我怕你不让着我,可为什么你要让着我呢……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还怪你做事手段有问题,其实是你一下打到了赵爷爷的七寸,我完全想不到办法了……因为你总比我有办法,所以我好像,在指望着你对我那点情意……”
“我以前不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霍邵澎不敢看那双茫然中还在否决自己真实想法的眼睛,选择抱她入怀,“指望我又有什么不对的?何况小意,不是一点,是很多,比你想象的一定要多得多。”
“我很害怕。”
虞宝意声音深藏着发自心脏的隐颤,她重复了好几句——我很害怕。
“Terrance,如果连你都不是事事如意,我们最后,又凭什么能圆满呢。”
这段关系太难圆满。
难到世界上,要有一个事事都能如意的人。
若非如此,她怎么敢不留后路地依赖他行事?又如何放纵沉溺于这场梦幻的成人童话?
像那些女人一样,盲目相信一个人的真心,可以对抗世俗、规则、家族、利益吗?
坚如磐石的真心,同样瞬息万变。
车厢内乍然陷入一场由她没头没尾的一番话主导的沉默。
霍邵澎没有说话,虞宝意心灰意冷地以为他在思索,她也在思索,并觉得自己的顾虑都太对了。
果然没法指望。
可下一秒,她指骨一凉,什么坚硬的东西套入她食指。
低眸一看,是一枚主石隐隐约约呈蓝色的戒指,可车内太暗了,她看不清。
虞宝意还没仔细端详好,便被抬起脸,一道比夜色更加深浓的阴霾骤然覆下。
她的意识,慢慢迷失在这个氧气稀薄的夜晚。
天上月明而星稀,为数不多的几颗星子在云层间一闪又一闪,像谁跳动的心脏。
-
第二日,虞宝意在熟悉的疲惫酸软中转醒,旁边枕被的温度已经消失了。
她往床头柜边探手,想把手机拿过来。
那枚戒指,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一瞬间完全霸占住她的视线。
昨晚没有机会看清,现在有了。
她很容易就联想到那条退回去的手链,不止因为色泽、净度、克数一点都不比手链的配石差,而且设计和繁复的镶嵌风格如出一辙,俨然出自同一个品牌,甚至同一个设计师。
车上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回涌。
出来前,她明明没有喝多,可待在霍邵澎身边,她就像被泡在一壶酒里,一晃眼就醉了。
虞宝意抬起手,将戒指放在光线较好的地方端详,阳光边刺得眼眸眯上,边让唇角无意识翘起。
看着看着,她灵光一动,连忙半撑起身体,摘下戒指。
可余光掠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时,又鬼迷心窍地拿过,想看霍邵澎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点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来自昨夜凌晨三点:「Babe」
唇边的弧度一下上翘到顶点。
那时她熟睡,他又因为什么,而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