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父亲为何总是偏心于一个养子,把什么机会都拱手让于一个外人。他也想要有一番作为,可父亲甚至都不同意让他来金陵。
周阳阳最近这几天遭了不少罪,被苏慕嘉几句话挑起了怒气。连招呼都没打,发完火就径直走了出去。
苏慕嘉只淡淡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管。
他照顾着李游喝完醒酒汤,又安排对方的奴仆回府叫了辆马车,最后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
前后折腾完了,他转身本想回毓秀坊里头去,一转头发现李祁正站在灯下看着自己。
明暗灯火,俗世热闹没有损他半分清冷风骨。
或是里面暖炉烘散了些人的病气,给人染上了层别样的颜色。唇口是红的,耳廓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
浅淡的红,像是上好的荔枝,剥开冷硬的外壳后,露出里面白里润红的果肉。透着汁液,引人垂涎。
“忙完了吗?”李祁开口问人。
正巧这时候毓秀坊里的姑娘追出来给人送落在里面的氅衣,苏慕嘉上前接过。走到李祁身后伺候着给人小心披上。
又转过来替人系着衣带,修长指节一边动作,一边说,“今夜拖累殿下,平白在这儿耗了这些时间。”
“你替我照顾皇兄,我该谢你才是。”李祁低垂着眸子看着人系好退离开后才开口问,“你和皇兄是如何认识的?”
苏慕嘉听到人这么问,刚才收回的手不由的蜷了起来,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王爷曾经去长安一带游玩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我碰巧遇上将人救下了。王爷为人热情,于是有了些交情。”
李祁听罢没应声,抬了步子往街道上走。苏慕嘉跟在人身后,听到人又说,“苏大人朋友不少,都是用这样的法子认识的吗?”
“我·······”苏慕嘉稍抿了下唇,斟酌了下词句道,“臣能从长安那种地方来到金陵,自然也是花了些心思的。若我说凭借的全然都是运气,想必殿下也不会信我。”
原来因着这个原因,当时才改了主意救自己的吗?
“那我呢?”李祁问,“你花了多少心思在我身上?”
像李祁和苏慕嘉这样的人,都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许多事情一眼便看透了。
李祁明白这些道理,人情往来难免都是我利用你,你利用我,但若步步都是算计,不见半分真心,还是不免让人心底生寒。
“殿下不一样。”苏慕嘉说。
“有什么不一样?”李祁问。
“殿下待我好。”苏慕嘉答的极快。
李祁在毓秀坊里喝了点酒,脑子原本有些昏沉。只是夜里江岸吹风,刺骨的冷寒又硬生生逼着人清醒了过来。
他听完这句话安静的反应了一会儿。
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好像太过了些。
他怎么会这么因着这么一点小事就咄咄逼人?
他到底在气些什么?
李祁稍稳了心神。
“你兄长······”李祁换了话头问,“任由他一个人跑出去没关系吗?”
“大哥向来被娇惯长大的,我行我素惯了。”苏慕嘉不怎么在意的道,“总要让他自己吃些苦头,后面才会安心回去。”
“你呢?”李祁轻轻靠在江岸的栏杆上,风吹着他的衣摆纷飞,“你在周家,周回待你好不好?”
周家。
当初白敬忽然死活非要下山,苏慕嘉帮着瞒过了山里面的人,将人带了出去。白敬最后临走前,给苏慕嘉留了一封信件,让他带着去长安找一个人,叫周回。说那人自会安置他。
“慕嘉,你不该困在这山里,你命不该此。”
苏慕嘉听了白敬的话,拿着信件找到了人,从那以后成了周家的二少爷。
刚开始他确实迷了心思,痴心妄想的以为自己也能和周阳阳一样,无知无畏,活的嚣张肆意。
还好周回很快打醒了他。
让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只是对方养的,用来护着周家的一只狗罢了。
想到这儿,苏慕嘉脸上神情都冷上了几分。
对他好不好?
怎样才算的上好呢?
“父亲对我恩重如山。”苏慕嘉低垂着眸,藏在暗色中的眼神冰凉,语气如常道,“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
李祁听着,却莫名从这样好听的话里觉察出了几分狠意。
这人说话总是这样,真话假话掺着说,让人不知道该挑哪一句信。
可若是真心觉得好,又怎么会孤身一人,一门心思的想要往金陵跑呢。
他转眸朝人看去,苏慕嘉穿的单薄,站在夜色里,一身孤冷。
李祁忽然伸手解了身上的大氅,上前披在了苏慕嘉的身上。
苏慕嘉瞬间被一阵暖香的气息所裹挟,突如其来的暖意烫人。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去脱,手却被李祁轻轻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