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若宁垂眸不语,心中思绪翻涌。
他不是不懂穆乐宸的用意,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己的心。
霍若宁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眼已然寂静的垂拱殿,天光微弱,殿顶高耸,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将所有复杂情绪压下,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温叔,若太子真的登基……朝局会如何?”
温玉眯起眼,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他拍了拍霍若宁的肩膀,轻声道:“这朝局如何,本就不由咱们操心。太子身后有阮皇后,前朝的路,终归是她在铺。”
霍若宁苦笑了一下,目光望向太庙的方向,低声道:“温叔,您觉得……她会如何决断?”
温玉闻言一顿,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比我更清楚她。”话虽简单,却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肯定。
霍若宁的心思微微一动,旋即又按捺了下去。他点点头,抬手整了整披风,声音低沉:“无论如何,这局棋,她不会输。”
温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语带无奈地叹道:“既然知道,还犹豫什么?阮家姑娘的心向来比你要坚决。三郎,这一点你可不如她。”
霍若宁未作回应,只是静静地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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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冷清,洒在太庙的回廊上,衬得周围的松柏愈发肃穆森然。
霍若宁迈步入内殿时,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榻旁低低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跳动声。阮如安仍坐在榻边,眉目间一片疲惫,却始终未曾合眼。
“你回来了。”她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目光清淡中带着些许试探,“垂拱殿的事议定了吗?”
霍若宁在她对面站定,片刻才缓缓开口:“议是议定了,但争论激烈,不免有些难堪。”
阮如安将目光移回穆靖南的面容,神情未有太多变化,只是淡淡问道:“争论什么?”
霍若宁看着她的侧脸,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是否让太子登基。”
阮如安微微蹙眉,指尖下意识攥紧了穆靖南的被角,声音稍稍冷了几分:“是张曜带头的?”
这位吏部尚书原先是阿耶提拔起来的,估计也是好心为他们着想,更多的,是不想再被人压一头。
不过也没事,回头让阿耶去说一说就好了。
“正是。”霍若宁的语气听不出波澜,“不过,礼部尚书顾衡强烈反对,最终意见不合。”
阮如安点了点头,似乎在意料之中,旋即又问:“镇北王呢?他也支持太子登基?”
“嗯。”霍若宁顿了顿,声音微沉,“他说,为安天下,太子应即刻登基。”
这句话让阮如安明显一顿。她回头看向霍若宁,眼底微微闪过几分复杂,语气带着些许隐忍的冷意:“他为何如此急切?难道……真是因为当年……”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阮如安也知道是自己失言,她总不该到了现在还在怪罪穆靖南和别人的那些旧事,她抿了抿唇,正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殿中沉寂了片刻,霍若宁忽然轻笑了一声,笑意中透着冷意与自嘲:“礼部尚书倒是提起了陈年旧事,说什么镇北王心有不满,是因当年陛下险些迎娶他的王妃。”
阮如安听罢,眉头微皱,目光稍显凌厉,似乎并未料到朝堂上竟有人将这些旧事翻出来。
“顾衡……”她低声自语了一句,唇角冷笑微扬,“他倒是不怕惹祸上身。”
霍若宁看着她,目光微微一动,补充道:“顾衡的话虽然刺耳,但镇北王并未动怒,只是以为安天下回应,也未再提旧事。”
他说得平静,却在心底暗自感慨镇北王的自持。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没动气,要么镇北王不那么在意他的妻子,要么就是他自己早就知道真相了。
阮如安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穆靖南的被角,烛光映在她的侧脸上,晕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却掩不住她眼底的疲惫与深思。
“镇北王向来忠于陛下,他不会因为这些琐事生嫌。”她语气平淡,但其中的笃定让霍若宁微微一愣。
阮如安抬眼看向他,眸中带着几分试探,“你怎么看?”
霍若宁微微低头,沉声道:“镇北王的确是听命于陛下。他此番言行,只怕是陛下的意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未必不希望太子真正登基,也许更是……借此试探朝臣的立场。”
试探了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