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慈别开脸,明知故问:“做什么?”
打量着项链在她领口的大小,顾倚霜还算满意:“果然很合适。”
说完,长指绕过后颈,不需要看便轻松将环扣锁上,等重新回到原本位置,还装若无心地划过她脖沿的柔软,转瞬即逝。
施慈小声道:“这项链肯定很贵,我可以不要吗?”
顾倚霜从善如流,答得从容:“价格在正常的送礼物开销比例里。”
施慈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比如,你一个月赚一万,拿一千块钱给我送礼物,这百分之十就是你的心意和开销比例,同样的,我也可以拿出百分之十。”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不禁怀疑这其实是早就背好的说辞。
施慈憋住笑,乐道:“顾大老板,我们的百分之十好像不太一样?”
“心意是一样的。”
他笃然,薄唇噙着弧度,始终如一。
重新对上那双眼睛,似隔秋雨春雪,风月填情。
年少的心动便是一人独行在荒野高原,摸爬滚打就着漆夜走了很久,做好了永远这样走下去的准备,可突然一抬头,却看见满天星。
心跳灼热滚烫,控不住,遏不停。
且愈演愈烈。
她学不来那些文科生的满腔情丝,能想到的最适合此刻的话,不过是一句量子隧穿,核质聚变。
就在这时,后座的车窗玻璃被外面敲响。
闷厚的两声,随着玻璃降下,是站位刚好挡住残雨的言特助:“顾总,小周总来了。”
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顾倚霜偏过头,果然看见施小姐因为不好意思,手忙脚乱从他腿上挪回去的姿态,表情里还藏了点羞赧的局促,耳朵红,脸也热。
他启唇,淡淡问:“他来替自己父亲道歉,想见吗?”
第40章 镜花 是胧雾深处的一簇明花
施慈一开始就知道, 顾二公子于她,是天上月馈赠红尘,是胧雾深处的一簇明花。
可以看, 可以采, 但过分珍贵, 总不会是属于她的。
那天下午, 隔着重新升起的车窗玻璃, 她再度看见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景睿。
水虫蜿蜒曲折, 将面部五官抹画得不甚清晰。
她读得懂他是在帮她出气, 但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恃宠而骄, 心意收到了就可以了, 要真追究到底, 未免太不识抬举。
她是这样想的,总觉得自己应该懂事一些,不应该也不合适给他添麻烦。
因为一些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她的手总是容易发凉, 从举办招商会的会馆到用晚餐的私房菜餐馆,她的指节一直被他拉在掌心, 细细暖着。
刚点完菜,她忍不住了, 小声道:“你下次再让言特助给我送午餐, 可不可以控制一下呀?”
顾倚霜垂眸, 看过来:“不和胃口?”
施慈脸色一红:“太多了, 我吃不完。”
顾倚霜笑了,将菜单合上递给服务生,笑意添着无奈,缓缓道:“选餐时总怕其中有一道你不喜欢吃导致饿了肚子, 我下次注意。”
“喜欢的,”施慈声音越来越小:“每一道都很喜欢。”
被那辆库里南送回螺歌里,施慈手里捏着那把大伞,独自走完从巷口到家门的这一小段路。
巷尾栽了棵槐花树,每到时节总是满院飘香,此刻嫩蕊被风雨打落,飘在地上,粘在树下的长椅上。
树根旁边多了只孤零零的发条偶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掉的,也不知道小朋友有没有发现丢了。
走到檐下,她侧头和一楼点心铺子里的收银姐姐打了招呼,开门上楼。
外公刚出院没几天,没有回医馆,现在只是坐在沙发上听收音机的晚间广播,不远处的电视机是打开的,却没有调到任何频道,只是停在繁琐的待机页面,花里胡哨的框框,看得人眼花缭乱。
施慈随手找来遥控器,问外公想看什么她帮着找。
施素先按停了收音机,报了某个央视台的数字,说:“你回来的刚好,要到新闻联播了。”
施慈笑笑,照做。
回到房间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看到【某人】在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蟹性寒凉,餐后饮食上多注意,忌牛奶浓茶】。
她抿唇,仗着人在卧室,笑得毫不遮掩,发语音过去:“知道啦,啰嗦鬼。”
半撒娇调调,清甜口吻遮不住,娇嗔意味更浓。
她不知道,其实那辆车没有离开,甚至胆大妄为地开进了巷子里,就停在那棵槐花树下。
黑色的车顶也被浅色残瓣壮点,雨没停,风也没停,它只是静静地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