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慈眼尖,注意到了他肩峰一角多了两朵被雨水晕开的湿花。
不是第一回坐他这辆车,可不知怎么的,鼻尖前若隐若现萦绕的雪松沉香,总在不间断地提醒她这次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夜雨越下越大,起初的柳叶毛变成了倾盆瓢,接连不断的拍在车上,更有的被疾驰在高架桥的车刮带成了透明色的野长毛虫。
车子内的暖气开得足,施慈发了会呆,一扭头,正好看见已经被暖风吹到变模糊的车窗玻璃。
她抿唇,下意识伸出手指,用指尖开始画圈圈。
顾倚霜察觉到什么偏头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其貌不扬的刀疤脸。
仔细看,还有点像当年某个火遍大江南北的动画角色。
会心一笑,他没有打断作画者突如其来的兴致。
就这样看了几分钟,他状若无意道:“气象台那边说,这场雨大概会断断续续下足两天。”
施慈分成一部分注意力,小声地“喔”了下,突然想起来,一双闪亮亮的鹿眼就这样扭回了他的视野范围,夹杂着恶作剧一般的狡黠。
“顾倚霜。”她脆生生地喊了声。
“嗯?”男人没有张嘴,短促的一个字几乎全靠喉腔挤出来。
独被夜晚弦月青睐的灯景透过车窗影射在上,就这样明晃晃地在他肩后铺开,绚烂非凡。
施慈不敢承认,在这一刻,居然在他那张清俊面庞上,瞧见丁点儿俗尘的艳色景。
他又问:“怎么了?”
偷偷遏制唇角,她装起淡定信手拈来,甚至配了抹坏小孩的笑:“没事呀,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说我可以喊你大名,我担心你忽悠我,想喊声试试。”
清甜语气听着好入耳,顾倚霜也笑了:“那现在还觉得我忽悠你吗?”
施慈转了下眼睛,故意道:“暂时不觉得。”
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顾倚霜微拧眉心:“这还有暂时?怎么,打算设置个考核期,看看我
有没有转正的资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赖到我头上。”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生怕平白无故背上一口黑锅。
将这副乖巧机灵的模样尽收眼底,很难让人继续摆端正。
“嗯,不赖你。”他沉声,如是道。
扫了眼车身周围,轻易就能判断出快到她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了。
大概因为是在半市半郊的地带,夜生活远没有黄浦静安来的生猛,入夜时分,只显得单薄。
依旧是那盏昏暗不清的路灯,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上坚守阵地。
临下车前,施慈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那件大衣派上用场,毕竟如果它淋湿了,大概都赶上自己几十次发烧感冒的药钱了。
还没做出决定,身后便又传来声音:“伞拿上,衣服也拿上。”
嗯,这下子倒是不用纠结了。
她这样想着,忍住不笑。
一回头,见他盯着那盏要灭不灭的路灯看了半分钟,施慈解释:“听说街道办的人已经在着手装新的了,应该很快就能到位。”
他扬眉,落字:“可能吧。”
后来施慈才知道,顾二公子一句“可能”,让原本计划在明年才有机会斩头露角的新路灯在第二天就被排上日程。
等第三天她下班再回家经过时,已经变样了。
连带整条街一整排。
因为她后来随口讲的那句玩笑话——
“这灯亮度不够,之前有次我回来,还差点被没看清的石头绊倒,二十多岁,怪丢人的。”
第12章 明月 冰凉的吻落在他侧脸
这天晚上,顾倚霜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吩咐司机折道,一路驶向顾家老宅。
这栋经历过多次修缮的老洋房在上世纪的东方巴黎还有另一个名字——顾公馆。
因为早上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等回笼觉结束早就逾掉了午饭时间。
一下楼就看到对着那幅“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字画发呆的外公,以及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赶稿的顾倚风。
这幅字是外婆去世前写的,摆在这面墙上快十五年了。
外公每天都会看很久,就这样看了十五年。
“呦,大忙人起来了。”
打趣的人是顾倚风:“你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九点多的回笼觉能睡到下午两点。”
没有应答,顾倚霜接过家里阿姨递来的咖啡,眉宇间全然不见工作后的疲态,反而依旧清贵。
顾如海也转头看过来,佯装无意道:“你们周爷爷今天要从法国回来,喊着说要一起吃顿饭,让你们两个都去,两家人热闹热闹。”
“我就算了。”顾倚风头也不抬:“刚接手项目,有一堆事情要做,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