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慈哼哼地笑了,直直对视过去,没了数月前的那份怯意横生,坦荡许多,直白许多:“真伤心啦?那你哭一个?”
半开玩笑的调调,嗓音尾意也婉转。
垂眸看着她,顾倚霜知道,她和之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仿若工笔画里的一簇花终于鲜活起来,跃然纸上,或柔软或坚硬,自有风采。
她本应如此。
从那条路离开,回到静安区的顾公馆已经是将近十点钟的时候了。
顾倚霜风尘仆仆,开门的是老洋房里的阿姨,一看见是他,惊喜地喊出来。
一早就得到消息,顾如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八九点就回房休息,就坐在沙发上收看某个综艺节目,鼻梁上架着眼镜,偶尔因为一些谐音梗会心一笑。
将阿姨打发到别的房间,顺手关了电视,顾如海抬手,示意他走近点。
顾倚霜无奈:“怎么,您也不认识了?”
“也?”品出话茬不对劲,顾如海推了推眼镜:“出国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不想着先回家看看,你是跑到哪里去耍了?去找阿羡了?”
“没,绕道去见了施慈。”
顾倚霜淡淡答,面上神情不显,可眼底的情愫却难藏,薄唇噙着些许弧度,算是赤/裸的:“本来只想着在楼下看一眼就好,没想到运气不错,真撞着了。”
“你倒是分得清轻重缓急,”顾如海鼻孔出气,哼了半节音:“我等你回来述职两个小时,结果你呢,跑到几个区之外研究谈情说爱!”
话音一落,顾如海就注意到,原本摆在茶几上水果篮里的砂糖橘少了一个。
再一看,正被臭小子踮在掌心玩。
“你不吃别糟蹋!”他没好气道,说完就要去抢。
下一秒,砂糖橘落到了老爷子手里,再过去两秒,被大卸八块,皮、肉分离。
清新的橘子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闻着就舒服。
“外公,当初我刚和施慈分手时,您和顾倚风是商量好了的吧?商量好一起来试探我。”
没吃两个,顾如海就顿住了动作。
他看过去,承认了:“是。姣姣起初还不同意,是我劝着讲的,毕竟无论怎么样,我得知道你心里的那杆天平,到底摆了什么,我得考验考验你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毕竟那件事刚出没多久他就盘算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问。
又拢出一颗橘,他慢动作剥皮:“那我通过了吗?”
顾如海煞有其事:“现在还不算,等你什么时候把施慈追回来再说吧。”
停下动作,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顾倚霜轻哂:“您搞错了重点,我不是为了刻意得到什么才去重新接近她的,恰恰相反,她才是主要变量。”
他说完,那第一瓣橘子才终于有机会脱离大部队。
都说橘生淮南为橘,为北则为枳;顾如海
是认可这番话的,环境总是能潜移默化地引发出人心底的某些东西,要不然他这个外孙子,怎么哪次从国外回来都能变变样。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很快,老爷子手里的橘子吃干净了。
随手把橘皮丢进垃圾桶的功夫,他半感慨欣慰道:“这样很好,足够有人情味。”
顾倚霜闻言掀睫:“人情味在考试范围?”
顾如海:“做生意,没点人情味怎么行,顾家行的是商贾道,遵的是人文术;我们先是人,再而才是商人,你现在就做的很好。”
顾倚霜笑了。
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瓣,他道:“这话您还是等我把南墙撞碎再说吧,我怕我真听进去,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到时候就不好意思用点花俏手段了。”
“哦对了,我这趟来正好把大顺接回去,狗该归原主了。”
顾如海还是没忍住,抄起一颗新橘子就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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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施慈一夜都没睡踏实。
一觉醒来,她揉着眼睑附近的深色,气不打一处来,手边的帕恰狗玩偶被当做某人的替身,干脆被狠狠蹂躏。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羸弱,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人、忘记的事、忘记的感情,怎么才只见了一面,就恨不得全盘倒戈呢?
明明早就告诫了自己,他们不会有结果,他们不能再纠缠了呀。
清水扑面,凉意灌上,所有的思绪顿时荡然无存。
心情烦懒得化妆,施慈只做好基础保湿就出门了,对上班最大的尊重也就是在随身的包包里塞了一支唇釉,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不时”,会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