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大夫就背起药箱告辞离去了。
须得生父的血做药引,这听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可很快白明棠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从她醒来之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白珩的生父,难不成是他已经不在了?
可从孙妈妈口中,白明棠才知道,白珩的生父不是不在了,而是不知道是谁。更准确的来说,是孙妈妈不知道是谁。
孙妈妈说,六年前她被带回来受了伤,大夫替她诊治时,无意诊出她已有月余的身孕。这六年里,她独自生产抚养珩儿,但对珩儿的生父却始终闭口不谈。
“那先前大夫说,珩儿的病需要生父的血做药引时,我是怎么说的?”
“您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小公子掉眼泪,不过面上有犹豫之色,其他的您还没来及交代就落水了。”
孙妈妈既然不知道,白明棠便让她帮忙请了救她来此的人。当年既是对方将她救下带来这里,兴许他知道白珩的生父是谁。
但刘通却摇摇头:“当年老朽听闻白大人被诬陷下狱的消息后,匆匆赶去玉京时,白大人已经在狱中含冤而亡了。当时老朽能力有限,拼尽全力只能救回白姑娘你一人。至于你有身孕一事,也是将你带回来之后,老朽才知晓的。”
白明棠神色顿时变得失落起来。如今她失忆了,刘通也不知道白珩的生父是谁,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刘通想说什么,但似又有顾忌。
“刘伯父,如今我失忆了,珩儿又危在旦夕,若您知道什么,还请据实相告,明棠感激不尽。”白明棠说着,起身向刘通行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待白明棠起来之后,刘通才再度开口:“关于令郎的生父是谁,老朽确实不知。不过白大人是京官,白姑娘你也一直久居玉京,所以老朽猜测,令郎的生父应当也是玉京人。”
这个揣测倒有几分道理。可玉京那么大,谁才是她孩子的生父呢?
白明棠看向刘通:“刘伯父,我可还有亲人在世?”
先前她听孙妈妈说,六年前她父亲被构陷下狱,阖府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不知她被流放的亲人如今可还活着。
“当年白大人含冤而亡后,白府剩下的家眷皆被流放了,老朽听闻你的兄长被流放去了西北边陲之地。这些年,老朽一直在设法找他的下落,但却始终无果。不过前段时间陛下颁旨大赦天下,白家亦在赦免之列,你的兄长若被赦免,应当会回玉京。”
“若我带珩儿回京,说不定会见到兄长?”
“有可能。”
若能见到她兄长,她应该就能知道白珩的生父是谁了。可玉京是帝都,天子脚下人海茫茫,重逢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白明棠思虑再三,并未立刻动身去玉京,而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又遣孙妈妈另寻了大夫来。可到最后,那些大夫无一例外都说,白珩的病须得生父的血做药引。
这下白明棠彻底没辙了。
看着白珩虚弱难受的模样,她只得收拾行囊,打算带白珩去玉京碰碰运气。
动身离开前,白明棠去找刘通辞行。
刘通说,此去玉京路途遥远,他们母子二人路上须得有人照顾,遂让孙妈妈与他们一道,并另拨了四个护卫随行保护。
白明棠谢过之后,在第二日晨光熹微时,就带着白珩,乘坐着一辆马车出了城,往玉京的方向行去。
白珩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
他最近这段时间病的昏昏沉沉,整日睡得多醒得少,是以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这是在马车里。
“你醒啦。”白明棠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白珩循声看过去,正好对上了白明棠的目光。这一次,白明棠看他的眼神里没有迟疑,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白珩有些不适应,他低咳着移开了目光。
下一瞬,一勺温热的汤水就抵在他嘴边。
白珩猛地抬眸,就见白明棠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汤匙递送过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张嘴。”
白珩下意识顺从,温热清甜的汤水咽下去时,如一只温柔的大掌,将他喉间的痒意悉数抚平。
一碗吊梨汤很快就见了底。
白明棠问:“食盒里还有粥,我再给你盛一些来?”
白珩神色恹恹的摇摇头,白明棠也没勉强,只往他身后塞了个软垫,让他能靠得舒服些。可她刚塞完,袖子就被人扯了扯。
白明棠看过去时,白珩又极快的移开了视线。白明棠问:“嗯?怎么了?”
白珩不说话,但目光却看向了窗外。
听孙妈妈说,白珩之前是会说话的,但她落水那晚白珩被吓到了,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不过好在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就算白珩不说话,从他的神情上,白明棠也大致能猜出来他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