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哑然了片刻,张了张口,重新道:“澄朝。”
话一出口,陆澄朝一直压着的眉眼似是终于化开了。
谢嗣音转身先进了屋子,给他倒了杯水,讪讪道:“没叫热水,将就些吧。”
陆澄朝笑着接了过去,没有给她太多压力。
谢嗣音握着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沉吟片刻,低声道:“陈挺等人是否还会在此地停留一二?”
为什么停留,二人心知肚明。她没有提仡濮臣的名字,陆澄朝也不会提,安静道:“应当会多停留些时候。”
谢嗣音目光缓缓落到杯水之中,意有所指道:“那就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些时候吧。”
陆澄朝明白她的意思,了然含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他目中的亲近之意,谢嗣音并非看不懂,只得转了话题,继续道:“寨柳乃这个人......你怎么看?”
陆澄朝目光黯了一瞬,微微拧眉细思:“不好掌控。”
杯中清水波澜不定,谢嗣音神色也带了几分肃然:“皇伯父将金线蛊交给他,可有什么限制?”
陆澄朝将手中水杯放下,摇了摇头:“具体不太清楚,但是......巫蛊之流历来为帝王忌讳,陛下不可能不留后手。”
谢嗣音似乎想什么出了神,没有再说话。直到某一刻,她瞳孔猛然一缩,又觉得不可能的摇了摇头。
陆澄朝静静注视着她,等她缓过心神之后,才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谢嗣音咬了咬唇:“没什么,或许是我多心了。”
陆澄朝手指动了动,似乎想碰触她的手背,最后颓然落下,叹息一声:“昭昭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我知无不言了。”
谢嗣音视线对上他的瞬间,有片刻的怔忪,而后呐呐道:“澄朝,抱歉。我......”
陆澄朝目光幽幽的望着她,将人看得错开了眼,才缓缓道:“昭昭,你不用感到抱歉,爱你是我的事。我不希望你感到负担,你能有回应,我会很开心。即便没有回应,也别将我推远好吗?”
谢嗣音张了张嘴,叹息一声,重新对上他的目光认真道:“澄朝,如果没有仡濮臣,我们或许会是汴京城里一对令人艳羡的名门眷侣,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可是......”谢嗣音声音中带了几分的嘲意,“我偏偏遇上了仡濮臣。”
“他是个意外。可这个意外,毁了我们所有人。”
陆澄朝慢慢垂下头却,就好像只是一个聆听的旁观者。
谢嗣音笑了一下,眸中却带着晶亮的泪水:“我不爱他。可我再也不可能忘了他。”
“父王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会去静月庵为他祈福三年。”
“所以,澄朝......我希望你日后能再得如花美眷,岁岁如意。”
陆澄朝安静地听她说完,慢慢抬起头,目光近乎哀伤的望着她:“那你以为,我可以忘了你吗?昭昭,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心动与快乐都在你身上。”
“当日失去你,已经是我毕生之恨了。如今,你还让我忘了你。难道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说已至此,男人似乎不想再听下去,直接站起身朝外走去,在打开房门前,声音艰涩道:“一个时辰后出发,昭昭,你先收拾一下吧。”
房门大开,过堂风川流而过。
谢嗣音怔怔望着门口,脸上一时挂满了茫然。
“咚咚”两声,傅姮娥抬手敲门:“郡主,我可以进来吗?”
谢嗣音回过神来,轻笑一声道:“进来吧。”
傅姮娥将门关上,缓缓坐到她身边:“我刚刚碰到陆世子了。”
谢嗣音低低应了一声。
傅姮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房门,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谢嗣音被她这一声九曲回肠的叹气给逗笑了,问道:“你叹什么气?”
傅姮娥转回了头,一脸唏嘘道:“我哪里是为自己叹气,我是为郡主发愁啊。”
谢嗣音食指敲了敲桌面,哼道:“拐弯抹角的!有话就说。”
傅姮娥弯了弯眉眼,恢复了一脸认真,叹道:“郡主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就以我的立场来看,那位大祭司为了抢夺郡主滥伤无辜,而后又不顾郡主意愿,给您下蛊致您失忆。如此偏执自私的人,委实难以托付终生。”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也并非是来做陆世子的说客。只是陆世子瞧着确实可怜,当日之事,横生波折。如今好不容易拨乱反正,郡主却似乎又不愿再续前缘了?”
谢嗣音眸光微抬,下巴点了点她:“听听你这语气,还说不是给陆澄朝当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