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和猛地一颤,呆愣在原地。
她伸手想将赵洵推开,却听得他哽着嗓子,低声嗫嚅:“别推开我。”
“求你,别推开我。”
细微的声音被悲伤紧紧裹挟着,他的下巴抵在自己肩头,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夜色漆黑如墨,繁星点点挂在天穹,四周除了车轱辘轧在地上的声音,就是他无法抑制的哽咽。
这会儿的赵洵像个孩童一样,徐予和也不好再狠心把他推开,只能僵着身体,象征性地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说。
徐予和蹙起眉头,满脸茫然。
“为什么……不记得我……”
这两句话实在是令徐予和摸不着头脑,她将眉头蹙得更紧,问道:“什么?”
他的声音很不稳,“还好……我记得你。”
徐予和更觉莫名奇妙,什么记不记得,她实在是琢磨不明白,但是为了能早点脱身,也只能赶紧把人哄好,便又拍了拍他的背,顺着他的话含糊其辞道:“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赵洵语调沉沉,带着诸多委屈,“可是你不记得我。”
他这语气,分明就是在赌气,可徐予和想不通对方为何一直纠结于记不记得这个问题。
“我记得,在茶棚时你救了我,我记得清清楚楚。”
赵洵摇摇头,低声道:“不是那次,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徐予和面上掠过几分诧异,尽管她的思绪飞速运转,但还是没能捋出个所以然,谁知道他说得孰真孰假,谁知道他有没有认错人。
她不想再这般僵持下去,便使出浑身解数来挣脱禁锢自己的那双手臂。
赵洵不敢松手,也不舍得松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似乎是在哀求,“不要走。”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状元郎,他害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徐予和有些不悦,语调强硬:“王爷怕是认错了人。”
“我没有认错,”赵洵当即反驳,低哑的嗓音微微发颤,“我不会认错你的。”
徐予和面无表情,冷声道:“男女有别,还请宁王自重。”
察觉到她的语气有所变化,赵洵怕她排斥自己,慌忙松开箍住她的双手,瘫坐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我没有认错你,我们小时候……在大相国寺见过的。”
徐予和眼神略有缓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小时候母亲确实常带着自己去大相国寺,可是每次去不是拜佛,就是去买些果脯蜜饯和字画之类的,她思索了好半天,也没想起什么。
隔得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赵洵垂下眼帘,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就说你不记得我。”
“小时候的事,很多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实在不记得与你见过 ,”徐予和怕他不信,又接着解释:“我八岁那年随父亲离京,几乎再没回来过,也没再去过大相国寺,今春父亲得官家赏识,得以调至御史台任职,我才与母亲回京久居。”
赵洵轻轻一仰,眼眸微动,“就是在你离京那年,上元灯节,我们在大相国寺遇到的。”
徐予和低头想了想,脑袋里仍旧一片空白。
“没事,我记得,我讲给你听。”
徐予和迟疑半刻,点了点头。
青年黯淡的双眸渐渐明亮,烛光映照在他的眸子里,如同一朵绽开的烟火,璀璨绚烂。
就像那年,他在大相国寺里看到的烟火一样。
他的唇角浮起一抹浅淡笑意,“那时……”
“王爷,咱们到徐府了。”
范义大声喊道。
赵洵只得咽下嘴边的话,“你先进去吧。”
徐予和顿时感觉如临大赦,微微颔首,便撩起衣袍往外走。
“明日,明日和你说,好不好?”
徐予和顿住脚步,轻轻说了句:“好。”
其实她也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让一个人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她就这样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正门。
正想叩门呼喊,她忽然发现自己不仅身着男装,而且还回得这般晚,白天那件事父亲必然已经知晓,等会儿指定免不了一顿批,若是再让父亲看到自己与赵洵在一起,恐怕她以后想出府就难了。
徐予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从后门进去更稳妥,岁冬这丫头办事机灵,应当是给自己留了门的。
那方撩着帘幕往外看的赵洵见她又掉头回来,心里也是一阵奇怪。
“怎么不进去?”